嚴洛晨下意識就要喊出周淮的名字,忽然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樣,趕緊住口。他很震驚為什麼會在監獄裏遇到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男人。周淮有家財萬貫,可他素來斂財有道,很少做違背國法的事情,偶爾為之也絕不越過底線。他也不做殺人越貨的地下買賣,能有什麼事會讓他蹲到監獄裏來?最重要的,他不是手眼通天嗎?當年連萬森源藏毒一案都能擺平,他怎麼會讓自己落到這種境地?

當年與周淮有了實質關係後,周淮很快著手解決萬森源的事情。他果然如萬森源所說的那樣很有勢力,不出一周,萬森源藏毒的罪名就被證實屬人為栽贓,警方撤銷了對萬森源的指控,並抓獲了栽贓的主謀,那名自稱上麵有人的囂張小子。

嚴洛晨其實並不清楚周淮究竟做了些什麼,能這麼快就讓萬森源脫離險境,隻是在看到最終的結果時,內心十分震驚他的勢力和效率。

在替萬森源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嚴洛晨也在困擾該怎麼跟萬森源開口說分手。他自覺背叛了萬森源,沒有臉再去見他,隻是,他也不能一直逃避和隱瞞,時間拖得越長,對他的傷害會越深。萬森源雖過於強勢,比不上周淮的溫柔和體貼,但對他的一片心卻是真心實意。

一個人不可能很完美,萬森源還是很好的一個愛人。

是嚴洛晨對不起他。

隻是嚴洛晨沒想到的是,當他終於鼓起勇氣要對萬森源說分手的時候,對方卻先他一步說了這兩個字。

“為、為什麼?”

嚴洛晨突然感覺很不真實,明明昨天他還幫萬森源擦過身體、洗過腳,還喂他吃飯喝湯,忽然一眨眼,他們就提出了分手。對於他本身來說,這件事有很多悲哀和無奈,縱然有太多不舍,卻也不得不麵對。而萬森源呢?他又為什麼要說分手?難道是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背叛?

手術過去十多天,萬森源還是隻能躺在病床上,他的眼裏流動著異樣的情緒,卻故作平靜地注視著嚴洛晨,語氣可疑地冷淡著,“不為什麼,隻是我累了,不想再這樣下去而已!”

“累了?!”嚴洛晨無法理解萬森源的意思,遲鈍如他,也能聽出這句話裏的敷衍之意。

萬森源微微一頓,臉上的平靜微有裂縫,“對不起小嚴,這次發生的事給我打擊很大,我真的覺得很累,尤其是我爸媽來了之後,他們……他們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

“你爸媽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我不知道?”明明每天在照顧萬森源,每天都在他身邊守著,竟然不知道他父母是什麼時候來的。

“昨晚到站的火車,你剛剛回去。”

“所以你為了他們,要跟我分手?”總感覺這件事不太對勁,可嚴洛晨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萬森源的目光微微躲閃,“可以這麼說吧!小嚴,你年紀還小,我不指望你體諒我的想法。一個男人,必須擔負的責任有很多,不可能隻為了愛情就拋棄其他。”他有些留戀地抬手摩挲嚴洛晨的臉,“你這麼漂亮,這麼好,希望能有個比我好的人會給你想要的吧。”

雖說兩個人心中想的都是分手,可由誰開口,意義就大有不同了。嚴洛晨先開口,他的立場是背叛者,他會覺得羞恥和愧疚,就算他是迫於無奈,可身體不再忠誠卻是事實。如果是萬森源先開口,那該說對不起的就不是嚴洛晨了,他就成了受委屈的一方,他內心所有的愧疚因此會減輕許多。

嚴洛晨覺得“分手”二字由萬森源來說,是不是有點過於湊巧。

接下來,就是與周淮全新的開始。

如果沒有當年那件事,如果不是他蠢得自己找上門去讓周淮威脅,之後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周淮下床的聲響讓嚴洛晨從回憶裏脫離出來。

也許是突然看見有個陌生男人出現在這間號子裏,讓周淮短暫地恍惚了一下,後深深蹙起了雙眉,冷淡地問道:“你是誰?”

“……”嚴洛晨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個人,與過去那個意氣風發、開朗穩重的周淮完全背道而馳,他整個人就像喪家犬一樣狼狽,身體瘦得可怕,眼窩和臉頰深深陷進去,胡子拉碴,雙眼無神,從靈魂深處透出一種了無生氣、臨近死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