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周淮動了幾下後,就睜開了雙眼,迷蒙地瞪著嚴洛晨,大手突然握住他的,淺淺笑道:“小晨!你來啦!”

嚴洛晨整個人抖了一下,觸電一樣抽回自己的手,避開周淮的視線,慌張道:“你在叫誰?你他媽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的什麼小晨!”

周淮很費力地眨了幾下眼,焦距才慢慢恢複,等他看清坐在床邊的人時,眼裏劃過濃濃的失望,“不是他啊,我又沒死成嗎?”

嚴洛晨瞪著周淮,有些咬牙切齒,“你既然那麼想死,為什麼還活著?”

周淮無力地閉上眼睛,過了半響才說:“因為我還有家人。”

就這麼幾個字,解釋了一切。

嚴洛晨沉默,他現在總算明白九大說的那句話了。

周淮想過自殺,也付諸過行動,可最終為什麼沒有成功,就是因為他還有除了愛情以外的責任,他的事業,他事業當中那麼多靠他吃飯的職員,還有周家整個家族。

很多人想死,可心裏又有太多放不下的東西所以死不了,而周淮卻是不得不背負那些沉重的責任——為了失去摯愛而想死,但又無法置親情於不顧,就被這麼拉扯著,活在生與死之間,把自己折磨得形同行屍走肉,隻盼望著哪一天不用自己做決定,一下子就因為外界因素而死掉,讓自己不必承擔對不起父母親朋的指責,能隨著心中所想去追隨先行一步的愛人,才是最幸福的。

“能告訴我嗎?你究竟為什麼會進監獄?”

“為什麼?”周淮恍惚地盯著天花板,慘笑著虛弱道:“因為我害死他了呀!我自殺,想追上去,可他不理我,把我趕回來了。所以我來自首了,我要贖罪。他肯定是還在生我的氣,氣我一直隱瞞他那件事的真相。我要在這裏等待一個可以去找他的契機,說不定到時候他就原諒我了!”

原來你自認為是殺了嚴洛晨的凶手!

嚴洛晨淒涼地想,這麼定義也沒錯,不管當時是誰推了他一把導致他摔下樓去,歸根結底,還是周淮引起的。人總要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負責,周淮自認殺人的罪名來監獄受苦也無可厚非,可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嚴洛晨不僅沒有解恨的痛快和開心,反而覺得淒涼和心痛。

一個人得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才會一心求死,該有多絕望和頹廢才如此行屍走肉般的活著。自己死了一次,又重新擁有新的身體和生命,盡管他對過去心涼,對現下的處境難受,可是他還是一心求生,他渴望自由和生命。

那麼周淮呢?

跟自己比起來,周淮的痛苦應該也不少吧。於他而言,嚴洛晨已經死了,他的心等於也死了,沒有心的人,還能算是人嗎?他沒了求生的欲望,他想要的,隻有在任何一個時刻下死去,無論是被打死,還是被槍斃,或者病死摔死等等,甚至絕食而死。隻是他無法製造出這樣的條件。在監獄裏,自殺也好,被殺也好,平日裏看似有那麼多暴力事件發生,可一心要死,也不是那麼容易。

嚴洛晨做了個夢,夢中的自己還在與周淮共有的家中,他盤坐在沙發裏,周淮就坐在他身後,他慵懶地靠在周淮懷裏,一邊吃啃鹵雞爪一邊看NBA球賽,周淮從後麵摟著他,不時偷個香。然後,周淮忽然湊近他的耳朵,似乎說了一句什麼,他聽不見,卻回過頭去對著他笑了,還主動吻上他的嘴唇,倆人親在一起,嘴裏全是鹵雞爪的味道,漸漸地,不知是誰先動的手,倆人的衣物都被扯落在地,肌膚相貼的火熱讓他滿足而幸福地呻、吟出聲……

“嗬……呼呼……呼呼……”黑暗中,嚴洛晨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滿身冷汗,大口大口喘氣。他把手伸進被子裏,發現自己內褲裏竟然一片粘膩。心虛地朝周淮那邊看一眼,發現他平躺著睡得安穩,這才鬆了一口氣。

輕手輕腳地走進廁所,嚴洛晨很不是滋味地把自己洗幹淨。再次躺回床上時便無法成眠,保持著側躺的姿勢,一直看著對麵的周淮,盡管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回想夢中的情景,嚴洛晨心中漸漸升起了從前那種相愛的感覺,可是,一旦不再回憶,那些記憶就會被現實掩埋,讓他時刻謹記要遠離周淮。

當明白了周淮的內心,嚴洛晨能夠理解他,卻還是不能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