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交涉,男人終於同意讓慕陽把自己當成第二隻豬腿,由她打水來把他傷口清洗了,然後趁著夜色采了些草藥,搗碎之後拿水炙了炙,塗在傷口上。男人的傷勢比慕陽想象的要更嚴重,那顯然是道刀傷,而且腫起的四周泛紫,使得傷口中央的皮肉就翻綻了開來。所以慕陽削了幾根細細的竹簽,將腫起的地方紮了十來個洞,擠出當中膿血,又補了些藥。
全過程裏男人沒有哼出半聲,慕陽說:“痛的話你就叫出來,反正這裏沒人,不丟人。”男人磨磨了後牙,笑了。
到了半夜慕陽被一陣悉梭聲鬧響,翻身一瞧,火堆那頭男人睡得極不安穩。她走過去蹲下,隻見他額上大汗淋漓,兩眼緊閉,似乎十分難受。她撩開他褲腿瞧了瞧,卻見腫起的地方已經完全消了,紫色也褪成了淡淡的粉紅色。她拍醒他:“你做惡夢了吧?”
男人眨巴眨巴眼睛:“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說夢話了。”
男人轉了轉眼珠兒,坐起,“我說什麼了?”
慕陽說:“你叫了聲‘大哥’。別的我沒聽清。怎麼你大哥快死了嗎?”
男人一手摸著下巴,挑眉道:“你耳朵可真靈。”
慕陽嗬嗬笑了下。
其實說真的,慕陽並不是什麼樂善好施的聖女,雖然她承襲了一小部分寧師父高超的醫術,但對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也是有原則的。比如像這種來路不明的陌生人,她一般不會輕易伸手。這次主動救他完全是不得已,——她雖然彈石彈得不錯,但卻一點不會武功,在這樣險峻的環境下,要想脫險何其艱難!她要是不救他,那等於是連累自己。所以本著互利互好的態度,她可以偶爾舍棄一下原則。
“你叫什麼名字?”
反正睡不著,慕陽枕頭腦袋問他。他想了一下,說:“君淳。”
君子的君,淳厚的淳。果然不像采花賊的名字。
山穀裏萬籟俱靜,洞口外遠處的夜空稀星點點,跟小竹樓裏的夜晚並沒有什麼不同。隻是不知從幾時起寧師父這個人已經被慕陽暫忘了,麵前這個叫君淳的男人帶給她很不一樣的感受,她甚至覺得自己並不是那麼討厭他。雖然與他相處才幾個時辰,但他笑起來的時候會大方地露出至少十顆牙齒,而寧師父是絕不會的,寧師父笑的時候輕易不露出牙齒,所以有時就顯得有點陰險。
當然當著寧師父的麵慕陽是不會這麼說的。而且現在她有了這樣的對比,內心也有些小小的不安,畢竟寧師父是她的師父,雖然說這幾年她已經長大了,三歲時對他產生的幻想早已經破滅,但這樣子拿一個陌生男人跟自己的師父作對比,還是很有些不尊重的。
慕陽開始調整心態。
第二天早飯時候,她鄭重地對君淳說:“我姓宮,叫宮慕陽,你可以叫我宮小姐,或者宮姑娘。”
君淳彎著雙眼看向她,“宮姑娘。”
慕陽問他:“你住在哪裏?是楚國人嗎?”
他搖頭:“不,我是齊國人。”
經過了這一夜,君淳的傷腿已經明顯見好,傷口周圍膚色變回了正常,並漸漸有長攏的趨勢。慕陽給他上了第二次藥,到了晚上,他居然扶著石壁也能走上幾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