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完地,信手拉開書櫃門,取出一本舊詞典。
1990年10月6日在古籍書店買的折價書,原價3.15元,折價2.20元。
精裝32開,書名《漢語外來詞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84年12月第1版第1次印刷,印數1—200,000冊。
作為經曆過那個時代,以及後來從事出版十餘年的讀者我來說,極其懷念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初期,社會自發湧動求知好學“附庸風雅”的良好風氣,我親見山西路書店排隊購買四卷本《紅樓夢》的隊伍,延伸到店外人行道。而那時尚無冠以“協作出版”實則買賣書號的發明創造,沒有炒作、沒有廣告、沒有簽售,甚至連基本宣傳也沒有。
所以這樣一本詞典,這樣的精良製作,這樣龐大的真實印數,或許是冒險,或許是自信。
從序言看,是1982年編纂的。先生們都是精益求精、一絲不苟的專家學者,令人尊重、感佩、景仰的一代學究。
我翻出這本詞典來,不為懷舊,而是因為從買來起,就很少翻開檢索,因為現實生活中使用率頗低。詞典的內容著實有趣得很,故此翻閱拾趣。
我實在不是一個擅長研究的人,做學問是永遠不可能了,如我老父那樣終其一生專注於一種職業、專業、事業,精益求精、一絲不苟、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審慎嚴謹、訥言敏行……是已被事實證明不可能的了。但我由衷崇敬他們那代人、那類人的美德與精神。
我翻開這本有趣的詞典,從“阿”一路翻過去,目光和興趣隻駐留在好玩的詞條上片刻。
比如“阿剌吉”:一種用米、糖蜜或椰子汁製成的烈性燒酒。朱有燉《元宮詞》“紅妝小使頻催酌,醉倒花前阿剌吉”。方以智《物理小識》:“燒酒元時始創其法,名阿剌吉。”又作“阿剌乞、阿兒其、阿浪氣”。今作“亞力酒”。源:阿拉伯araq(意為“甜棕櫚汁,燒酒”)。
賦格(曲):遁走曲,逃亡曲,西洋複調曲式的一種,又作“傅格(曲)”。源:英fugue,法語-意大利語fuga,拉丁語fuga……概括、概略、概念、概算,幹事、幹線,綱領,高潮、高利貸、高爐、高射炮,革命,工業,攻守同盟,公報、公民、公仆、公訴、公債(日意譯英);感性(日意譯德);幹部(日意譯法);歌劇(日音譯意大利)均源於日語,日本根據英語、德語、法語、意大利語意譯或音譯。
蘇丹紅和三聚氰胺一樣在中國臭名昭著,而剛果紅是一種漂亮的染料,我不知現在還用否。
剛果紅:一種朱紅色的有機染料,可用來染紙、棉、毛等纖維。遇酸變成藍色,可作酸堿指示劑。又作“康戈紅”,源:英Congored(由非洲國家剛果而得名)。
感慨:阿剌吉酒一定是美味誘人的,看看它的配料就可令我垂涎。漢語中兼收並蓄了多少使用漢語的國人所不知的外來詞啊。中華民族從來就不是單一純粹的,中國傳統文化包括日常生活,如果沒有外來文化和物產的豐富,於今天也是難以想象的——一沒有電力、自來水、交通乘具,沒有芝麻、辣椒、黃瓜、西紅柿、玉米、紅薯。
任何能力都是用進廢退,尤其讀書學習,我20餘歲能幫父親以《牛津雙解詞典》翻譯日本進口卡西歐計算器配英文說明書,以及回複瑞士測繪儀器公司英文公函;30歲左右以《新英漢小詞典》和前述雙解詞典翻譯修理電腦之邏輯筆英文說明書。多年荒廢,現在鍵盤輸入幾個簡單英文字母都生澀。所可寬慰自己的是,中文閱讀和理解以及實踐,確乎比年輕時精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