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嚴寒的冬日,忘不了細雪中那個人溫暖的笑容,忘不了那個人擁住他的雙手的溫度!
“來,跟我回家吧!”揚灑的清雪中,那個人對著縮在街頭牆角的他伸出手,溫暖輕柔的笑容瞬間給了他唯一的陽光和救贖。
於是,愛,因那一縷溫柔而生,漸漸抽枝展葉,密密纏裹住了他的全部身心!可是——
今天他才知道,當年那人撿回他,隻是出於計劃,隻是利用他的過往經曆將他培養成為一件營養事業的絕佳工具,而且還是一件可隨時都被替換掉的工具。那些溫柔愛語,不過是為了能讓工具更好的運作而校上的潤滑油而已!
“他那麼肮髒的身體怎配擁有我的愛?”書房內,那個人如此對著懷裏嗬憐的情人道,語氣淡漠如視棄履。
書房外,他如遭雷擊,渾身冰寒,心裏僅存的那層薄薄的殼被瞬間擊個粉碎,心,迅速沉入了黑暗的深淵。原來如此!所以八年來,那人才從不碰自己嗎?就連親吻都少有,至多隻是擁抱。
他無聲揚起一抹苦苦的笑,心口很疼,可是卻流不出淚。
肮髒嗎?是啊,這具身體已不知被多少男人肆意的玩弄占有過,也留下了數不清的羞恥疤痕,就在昨天,他還為了一件大CASE,而依從那人的要求陪客戶玩到天亮,身上又增添了不少新的傷痕。
強撐身體匆匆趕回來,隻想見見那人的身影,聽聽那人輕柔的安慰,以除卻重重壓在心頭的抑鬱和疲憊,可是沒想到,聽到的,卻是如此冰冷的評價。
不過,那還真是非常正確的結論嗬,像他這樣低賤的人,怎配擁有溫暖和愛憐?
而這一切也怨不得別人,都是他自己的錯,愛上那人是錯,相信自己可以去愛是錯,期盼著被愛也是錯,都是他一直在一廂情願的錯上加錯,所以才會有現在的結局吧?那麼,可以導回正軌,該結束了……
恨嗎?不,隻是絕望。
心中的那一縷陽光終於被陰霾所覆蓋,原本就曾經失去過生存意識的他,隻不過是又一次的回到原點罷了!當年,是在細雪紛飛的冬之寒日,而今,則是細雨飄落的秋之黃昏。
獵獵的海風鼓動著衣袂,舞起了他淩亂的發,嶙峋的海岸懸崖像是在張開著雙雙溫柔的手臂熱情的迎接他,岸邊卷起的浪花似乎也在低柔的訴說:“快來吧,這裏很寧靜,是安睡的樂園……”
憂傷的雨,淅瀝的下著,是天空在流淚嗎?可他早已經沒有了淚,隻有唇畔飄忽的輕笑。
再見了,所有的一切……
雨中,他宛如羽化的蝶,毫不猶豫的輕盈飄然躍下,可是卻被無情的暴風雨撕碎了柔嫩的翅膀,那翻飛的衣角就像是他破碎的羽翼,美麗,卻再也無法飛翔……
不知過了多久,廖伊凡渾渾噩噩的睜開了眼。視線茫然了片刻後,才漸漸清晰,入目的是上方淺綠色的圍簾、白色的天花板以及淡褐色的藥袋。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飄入了鼻端,耳邊也似乎有儀器在規律的鳴響著。
這裏是……醫院?他……沒死嗎?
廖伊凡費力的想轉頭探查一番,才發覺頸部好像固定著什麼,抬手欲摸,卻頓時被自己抬起的手嚇住了,急忙舉高細看!
這是一隻細瘦的、明顯還沒怎麼發育的幼嫩手臂,是屬於稚嫩少年的,根本不可能是一個二十四歲成年男子的手臂!
怎麼回事?廖伊凡心生恐懼,他又舉起另一隻手,反覆了幾下手掌,依舊是同樣的幼小型號,纖瘦的手背上,固定著針頭,因手臂的抬起,液管內回了些殷紅的血。
這,這不是他的手,可又是他的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拔掉針頭,用雙肘費力的撐起上半身,從頭至腳底,目測到的距離短小的讓他眩暈。他一把扯掉雪白的被單,那雙同樣幼嫩型號的細腿仿佛在嘲笑他似的,明目張膽的闖入了視線,右邊小腿上甚至還打著石膏,被高置在了特別的支架上。
他一定是在做夢,絕對是!
廖伊凡暗忖,或許睡醒了之後,就會發現這一切真的都隻是他的黃粱夢一場!否則,他絕不可能在一夕之間就變小了那麼多,這具身體至多十二三歲,他不會一下子就時光回溯了十幾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