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太子再次來到那日與曆皇相約的酒樓。但是這一次,卻是曆皇主動找上她的。
“即是為殿下賀喜,殿下一定要喝了這一杯。”酒不過三巡,曆皇說話的聲音卻已如喝醉了一般,輕佻而慵懶。隻見她滿滿斟了一杯,直直端到太子麵前。
按說這是曆皇親手所倒的酒,太子本不該推辭。但她素來不大喝酒,剛才又已被硬拉著灌了幾杯,當下便隻能設辭推脫:“陛下說笑了,孤何喜之有?”
曆皇軾笑一聲,音色如黃鶯出穀:“明人不說暗話。殿下,莫說貴國皇上之後親賜的賞格,單是前幾日您在朝堂上的表現,難道還不足以道一聲恭喜麼?”
太子並不為她知道那樁事情而訝異,隻分辯道:“此事是皇姐所為,是她費心費力,取得亂黨信任,才能一舉拿下叛逆——其實這裏麵也有陛下一份助力啊,這麼說來,該我敬陛下一杯才對。”
薑仰澤固然是因為有了曆皇的假意許諾才決定鋌而走險,放手一搏。但這事畢竟不怎麼光彩,要是傳出去,說曆皇暗通別國亂臣,也是一場不小的風波。
曆皇卻裝作聽不懂太子的話裏有話,端了那酒爵,意味深長地笑道:“是啊,一切都是大皇女的功勞。大皇女與亂黨周旋,大皇女與皇上裏應外合……大皇女在殿下將眾臣團團圍住,並下令有異動者殺無赦。”
“那隻是為了防止朝中與亂黨勾結的臣子得空再生變故,非是——”
“非是大皇女本意,是麼?但被她拿劍指著、用兵圍著的大臣們可不會這麼想哪。縱然計策是皇上定下的,可無故被擺了這麼一道,是人都會有怨氣,何況平日呼風喚雨慣了的朝臣呢?”說著,曆皇掩口一笑,神情天真而俏麗,根本沒有一國之君該有的半點莊重,“她們不敢也不能恨皇上,相反還得稱讚皇上英明。但那怨氣總該有個承擔的人啊——於是,直接動手的大殿下,自然是好適合發泄怨氣的人了。”
說話間,她突然湊近了太子,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複又笑道:“太子殿下本該高興才是啊,如此一來,局勢無疑都往你那一邊倒了。但怎麼你的神情,看起來卻是落落寡歡,不太開心呢?如今諸事已定,難道是突然又有了什麼變故?還是,你覺得同朕喝酒是一件很為難的事、為難得臉色都變了?”
她這樣看似半醉半醒、半真半假地說出這些話來,饒是素來鎮定自持的太子也招架不住,隻得苦笑道:“隻為孤酒量淺窄,不願喝這杯酒,陛下便說出這麼多話來。罷了罷了,看來今日這杯酒是逃不掉了。”
說著,她端起酒爵,一飲而盡,照杯一示。
“好!殿下果然爽快!”
兩人相視一笑,剛才的話題便就此打住。
又坐了一會兒,太子仍舊不住猜測著曆皇今日為何會突然找上自己喝酒。剛才言語試探間,她隻是一昧取笑,借著酒意將那些幹係到她與華國朝政的穩秘之事的另一麵一一揭開,卻又點到即止,隻要自己露出一點不自在,便馬上揭過話題。太子細細細想著她的話,確認其中並沒有一語雙關之意。看來,她並不是想借這些事來暗示自己什麼。
那麼,難道這位性子捉摸不定的曆皇陛下,是有了什麼怒氣不好發作,才捉了自己來作陪作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