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然闖進來的人,正是梁嘉楠。
一眼看到這睽違月餘的少年,葉宮心頭忽然一跳,先前那幾分猶豫忽然就消去了一半。
那****被拒絕後本以為再無轉寰餘地,但卻心掛著當日承諾,苦惱於對方雖說不要她負責,她卻不好失了信義。正沒奈何時,一道聖旨忽然就降了下來。
但對她來說卻是驚大於喜。葉宮雖不懂情字,但她認為最重要的是真心二字,而這兩個字,又需得在對方完全自願的情況下說出口,才能作數。
所以葉宮那日才會想去找葉成,要好想法子將婚事拖一拖。至少,等自己先說服了梁嘉楠,到時再拿出這首旨意來,才是皆大歡喜。否則,她跟那些巧取豪奪的惡霸有什麼區別?
可惜葉家老大當場就將她這想法駁回,並以耽誤聖旨就是死罪,匆匆備好聘禮就將她塞進馬車,一路往華國而來。
無奈的葉宮隻好踏上了這(她以為)注定失敗的求親之路。
她知道梁嘉楠與宇皇交情匪淺,想來是不會將這道旨意放在眼中的。隻盼到時他“抗旨拒婚”時給自己留幾分顏麵,不要把自己罵成是仗勢欺人死纏濫打的小人。
心懷惴惴的葉宮,就抱著這樣的心情,一腳踏進了梁府的大門。
不料等待她的居然是梁家親切的爹親,而其他兩位梁家人,雖然不太熱情,但總體來說,還是友善的。
葉宮由是更加不安。曆來雖說婚事父母作主,但當事人是否同意,也是很重要的。不管梁家長輩對自己如何友善,到時隻要梁嘉楠一句不願,她就可以被掃地出門了。
——這樣一來,豈不是要我做個背信棄義的小人麼?
——可是既然連當事人都不在意,我又為什麼要一直心心念念地放不下那個承諾?
兩個截然相反的念頭不斷地在葉宮心中閃現,一忽兒這個占了上風,一忽兒那個占了上風。
剛才梁無射問,不提聖旨,你的意願是什麼?
她的意願……葉宮想起臨行前,姐姐收去戲謔之色,鄭重地對她說,無論外因如何,最重要的還是看你心中怎麼想。
心中如何想……
我想對梁公子負責,我說過的話一定要算數,我……
——但是撇去這些呢?
在梁無射的質問前猶豫不定的葉宮,看到突然闖入的梁嘉楠後,忽然之間福至心靈,頓時就明白了。
撇去聖旨、撇去口諭,撇去推波助瀾的姐姐和梁家人的等待,葉宮想到的,是那天在車中,以讚歎和崇敬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那位小公子。
“梁公子。”葉宮起身向梁嘉楠走去,微微低下頭,看著這比自己要矮上半頭的少年,柔聲說道,“也許這些話你不愛聽,但是我心意已定——梁公子,宇國葉宮今日向你求親,不知你能否應允?”
卻說梁嘉楠在後院越想越不對,他匆匆跑來來,本是想進來破壞的。不料到了前廳喊了一嗓子,才發現她們並沒有像他臆想中那樣其樂融融討論嫁妝聘禮婚宴婚衣的情形。他家一家人牢牢盯著葉宮,一聲不吭,倒像是有什麼大事一半。梁嘉楠頓時啞然,決定先縮到一邊看看風頭再說。哪知做下這個決定不到三秒鍾,葉宮便突然起身,還對自己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梁嘉楠當即漲紅了臉:“葉小姐,我——”
“哎呀無射,你看她像不像當年的你?那時你也是這樣呢,站在我麵前,看起來氣定神閑,後來我才知道,你心裏緊張得不得了。”
梁無射愕然看著突然刻意拔高聲音的莫之問,不明白他為什麼衝自己拚命眨眼:“之問,今天是小輩們的事,你——”
莫之問恨鐵不成鋼地轉移目標,這次,梁修竹立即就理解了爹親的眼色。當即上前擠到葉宮和梁嘉楠中間,向葉宮說道:“葉小姐,你一番情意實在動人。但小嘉畢竟是男孩子,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問,他是會害羞的。”
“啊!抱歉!”某方麵向來少根筋的葉宮連忙說道,“是我造次了。”
“無事,這倒足見葉小姐是真情流露、情不自禁。”梁修竹一麵微笑,一麵悄悄按住身後不停扭動想要辯解的梁嘉楠,“這樣吧,葉小姐,我同小弟說說,再把他的意思告訴你,好不好?”
自覺冒犯了純情少男心的葉宮自然是一迭聲說好。還在心裏有了一點遲來的(或說自以為是的)恍然大悟:難怪那天梁公子要拒絕我,當著那麼多人,他便是願意,口中也是不好意思說的吧。唉,都怪我沒想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