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助與絕望,往往不能毀滅人;相反,它總能造就人。
還記得蠶溪娘親送我來清修閣的那天,我像個未斷奶的娃娃,既脆弱又無助,卻憋著一口悶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成了仙之後好好報答蠶溪娘親的養育之恩。
臨別之際,蠶溪娘親摩挲著我的臉蛋,欲言又止。半晌,將額角的小菊花摘下插在我的發髻上。“小月,你要乖乖聽師傅的話,等我成功渡劫之後,再來看你。”
緊實的發髻是她早上親手幫我綁的,這是她最擅長的發型——叉燒包造型。
嬰兒肥的瓜子臉上一對英氣逼人的眉,再加上一雙桀驁不馴的眼睛、秀美挺拔的鼻子。橫看豎看,我憫月都是一條漢子!
然而漢子的頭上卻被插上了一朵橙紅色的小菊花。這氣質也太不配了!
我不由得抽了抽嘴,默默伸出一條尾巴將花兒拔了,捏在尾巴上小心翼翼地收放好。
日近午後。正是凶神獵殺散仙,攫取仙氣最強勁的時候。
丘琿山是靈動山結界外的第一山。都說附近的凶神看守極緊,許多散仙還沒出山就難逃厄運,死狀極慘。
我不由催她早些走。“知道知道。再磨蹭太陽都快下山啦!娘親,你快些回去。”我朝她擺擺手,轉身快步走上了台階,故作離開狀。
蠶溪娘親哭的時候,很讓人心疼。
我狠狠抹了把臉!真是的,最見不得女人流眼淚了!
等我撫平了心緒,想去安慰她,這才發現空空的石階前哪還有蠶溪的影子?
“這位小兄弟,請問這裏可是靈動山清修閣?”
我循聲望去,不知何時來了一群人。一大波穿的很正式的漢子出現在我麵前。皆是黑色裝束,動作整齊劃一。
二,四,六,八,十……約莫四十餘人。
這荒郊野外的,一下子就出現四十餘人,實屬難得。我心一抖,不會是師傅欠了哪家的錢,人家來討債的吧?
“你們找誰?”我故作茫然。
那問路的漢子滿臉堆笑,“小兄弟,我們是來此處拜師的,還請您引路。”
他怕是把我當成引路的童子了。這可不成,冤有頭債有主,我必須得立即向他解釋:“一下子這麼多人拜師,你騙誰呢?洛白上仙要是把你們都收為徒,豈不連覺都不要睡了。”
“我看你人還不錯,實話告訴你吧。我隻是山下砍柴的,”我的小尾巴立即配合地從身後遞了一把斧頭到我手上。“至於清修閣在哪,我也不太清楚。”
向我問路的那漢子見狀隻好回頭找人商議,不知他們交頭接耳地說了些什麼。我正守著門,想看看他們什麼時候走呢,那一大片人中又走來了一人。
疑惑地望過去,那竟是個極為出色的少年:玄衣黑發,腳踩繡金絲登雲靴,手提一把鑲著寶石的玄鐵劍。看起來老成幹練,而棱角稚嫩的臉卻出賣了他的真實年齡。他的五官若是拆開來看並不出奇,卻很精致,膚色溫潤如玉;他的眼睛深邃,像一潭湖水,讓人望不見底;眉毛濃厚,是那種“橫眉冷對千夫指”的劍眉,給人一種極正直的感覺。
我正在考慮要不要給他一個風華絕代的笑容,他忽然開口了:
“小兄弟你不要對我說謊。你說謊的時候,眼睛會不自覺地偷偷往右上方瞟。”
我足足愣了三秒鍾,乖乖閉上了嘴。
他已經走上了台階。
結界布置處,他泠然的聲音自傳音石處響起:“大頜胥夜求見洛白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