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是做什麼的。”一隻老黃雀搶著來打斷他們倆的辯論,因為它曾經在那知事衙門的花園裏,足足唱了一個春天的歌……“隻有我知道,他既不是美術家,也不是貴族,他是一個縣知事呀。”
這時那些細微的語聲,不知不覺地漸漸地放縱起來了。
“他原來是一個縣知事!他原來是一個縣知事!”
“他有什麼惡意嗎?”紫藤花問。
“一點兒也沒有。”那老黃雀兒接著答複。於是那些鳥兒們重新恢複了它們的歌聲;那泉水照常在草地上汩汩地流,那些紫藤花們也依舊放著膽去發散他們的香氣,好像那知事先生根本就不存在一樣……知事先生在這喧嘩而又恬靜的環境裏,又起了念頭,繼續去籌備他的演說了:
“諸位先生、諸位同事們……”
“諸位先生、諸位同事們……”知事先生,用一種極有禮貌的聲音,說出這幾個字。
不料霎時之間,從背後傳來了一陣笑聲把他的文思又打斷了。知事先生回頭看時,隻見帽子頂上落著一隻黃綠色的啄木鳥。此時,這啄木鳥正死皮賴臉地看著他笑。知事先生把肩膀一聳,露出不理睬它的意思,剛想回轉頭來,繼續去籌劃他的演說。哪知道那啄木鳥很不知趣,它還嫌笑得不夠,索性大聲喊將起來:
“這又何苦來!”
“怎麼?這又何苦來!”知事先生氣噓噓地漲紅了臉,一麵隨手做個手勢趕開那頑皮的畜生,一麵加上些氣力,回頭來重新幹他的本行:
“諸位先生、諸位同事們……”
“諸位先生、諸位同事們……”知事先生又重新構思起他的演講詞。
但是事有不巧,和那隻啄木鳥的交涉剛剛結束,這裏一叢弱小的紫藤花們,趁著知事先生思想繚亂的當兒,也一起翹起了梗兒枝兒,和著一種甜而且軟的語氣,到他的麵前來獻殷勤了:
“知事先生,你可覺得香嗎?”
腳下的泉水也汩汩地奏起了文雅的音樂來附和;那些秀眼鳥兒,也在他頭頂的樹枝上使盡畢生的本領,唱出美麗的調子來給他聽;樹林周圍、上下左右其他一切的東西,沒有一個不是效尤著,它們都來阻止知事先生起草演說詞。
此時,知事先生的鼻孔裏充滿了熏醉人的香味;耳朵裏充滿了各種美妙的歌聲,知事先生覺得很沒意思,想擺脫這些妖媚的蠱惑,可這似乎辦不到。他躺在草地上,華美的裝飾被他徐徐解去,他把他已成的演說詞艾艾……艾艾地,從頭又講了兩三回:
“諸位先生、諸位同事們……諸位先生、諸位同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