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們一群高中男生倚在學校樓道的牆上,偶然看見劉萍走過——戴著眼鏡,白白淨淨,腰杆筆直,一定會相互間心照不宣地使個眼色,有人會說:“這個就是劉萍。”
從高一到高三,全年級成績排名,從拔尖處望,一定有劉萍的大名;從中間靠後看,保證可以找到與我有關的三字。我有一個體會:一個總是排前幾名的優秀學生,可以把她名字中的漢字變成許多同學心中有氣場的符號。所以多年以來,對於“萍”這個字,我一直覺得分量充足。
那時劉萍在五班,全校聞名;我在六班,本班認識。我必須熟悉她,她可能認識我。某一天,我們突然相逢在“殺氣騰騰”的一個場合,沒算錯的話,那天起她對我會有一些印象。那是五班和六班的辯論賽,由我們共同喜歡的良才老師(五班班主任)發起。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知道並參加辯論賽。如果今天我的電視調解員角色確認是由十五年辯論經曆磨練成的話,那麼這次辯論賽居功甚偉。
話說那次辯論賽真可謂是“殺氣騰騰”,因為中國的校園辯論賽似乎發端於某個灰暗時代,一直以來——估計也將一直下去,都是把對方辯友當“敵人”的。我們這群剛剛參加辯論的孩子,不用教便找到了這種凶狠的感覺,一吹哨便吵成一團,把人類天性中初步積累的刻薄與挑剔全部變成了語言的武裝。在明白這不是考試並且可以亂說話之後,我找到了代表廣大中下遊同學攻擊學習尖子的快樂,事後還因為“油嘴滑舌”受到了一大批人的追捧。
依稀記得當時劉萍展示了冰清玉潔的辯論新風——她的普通話標準,發音清晰,從容不迫,然而這種以指責為標準造型的辯論賽真的更有利於野小子們。最後我們贏了,他們有人哭了。當時劉萍有沒有哭,還是一個曆史小懸疑,隻有在她今後的自傳中去尋找答案了——因為這本書上沒有記載。
以上是我高中時期對於劉萍的幾乎全部記憶,簡潔但比較深刻。有一點我必須特別強調,就是我頭腦中關於“優雅”的最初印象,和她是密切相關的。當我還挽起兩道褲腳配布鞋的時候,人家已經學會微笑著走過充滿青少年汗味的教學樓樓道了;當我還在努力學習發出“肉”的拚音時,人家已經能夠分辨英語中的標準音與地方腔了。
時光荏苒,我們後來見麵就是2011年秋天的高中畢業二十周年同學聚會。那個正式的大會派我當主持人,當我結結巴巴地宣讀老同學發言代表名單時,“劉萍”的名字非常自然地出現了,然後她朝主席台走來,在那一瞬間我看見時間之手的無力,也似乎聽見時光之門訇然洞開……許多人在那一刹那走入回憶,一個外表幾乎沒什麼變化的知名女生在這一刻無言地莊嚴宣告:尖子生尤其是女尖子生真的是不容易老的!這一幕對於已經開始偷偷使用斂膚水的低分老男生們是多麼具有教育意義啊!
我們坐在台上,代表兩個方向發展的大孩子:一個方向是對於知識的渴求、對於學習的駕馭;一個方向是對於課外事物的好奇、對於考試的迂回。我們同時向中年走去,又同時向幸福飛奔。
眨眼之間,她的書稿又擺在我的案頭。翻閱一位老同學的大作,好像看見熟人上電視,感覺是奇特和有趣的。她描述的許多人與事,都是我見過或者聽說過的。她的文字中散發出的“70後”的風格,以及她自己特有的永遠的學生般的清雅之味,也是讓我感到親切和欣賞的。
一句話,我驕傲,我與她是有共同語言的。
以此代序,獻給劉萍,也獻給此書的讀者們:人以群分,你們一定也是清雅如劉萍的男女,讓這個世界多出許多幸福的香氣吧。
2013年2月25日於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