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90年代中期,我放棄了安逸穩定的工作,奔向了改革開放的熱土——深圳市,認識了來自各行各業的草根朋友,讓初出茅廬的我大開眼界,對社會有了更深層的認識。雖然年代久遠,他們中的很多人,我已想不起麵容,但有兩個人深深地留在記憶裏。
小董是個湖南妹子,圓臉,大眼睛,紮著馬尾辮,喜歡穿運動衫和短褲,露出粗壯的腿。她走路風風火火,笑得肆無忌憚,頗有湖南妹子的豪爽潑辣。她在深圳赤灣一家很有實力的大企業做白領,雖然我無法把白領形象和她短袖短褲的形象聯係在一起,但這說明她受過良好的教育,有不錯的工作能力。和她認識卻是在人才市場上,她擔任了一份兼職工作,受雇於一家小型的人才中介公司,工作任務是每天早上在蛇口各個區幫忙貼招聘海報。她每天六點半起床,騎著自行車,帶著海報、糨糊,到各個區轉,貼一張海報賺一塊五。有時候她會透露一些兼職工作秘訣,貼海報是個技術活,要快、準、狠,貼的位置要適當,否則一下就被撕掉;看見城管得趕緊跑,不然被逮住要罰款。我問她有好好的白領工作為什麼還要兼職,她很認真地回答,白領工作雖然不錯,但是競爭也很激烈,朝不保夕。現在的單位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被稱之為“換血”機製,即工作超過七年的老員工,上至管理層下至保安,很多人都會被辭退(當時沒有勞動法)。至於原因,她分析可能是老板認為員工在公司時間長,工資會比較高,或者可能他們容易犯不聽從指揮、工作懈怠等毛病。因此她要居安思危,通過兼職獲得更多信息,同時可以多掙點錢,早起又可以鍛煉減肥,一舉多得。
在福田區還認識了一個男孩小陳,也是在人才市場認識的,是個山西人,個子不高,但很敦實,理著平頭,長相普通,屬於放在人群裏幾乎找不到的那種人。他原來有份體麵的工作,在深圳市郊的某高爾夫球場擔任翻譯工作,每天坐往返巴士到市區,他很認真地糾正了我“往返巴士”的英語翻譯,說應譯為“shuttle bus”,後來他辭職做了自由職業者,也是和人才招聘相關的,他做的是招聘信息收集工作,頻繁地拜訪各大工廠和公司或者打電話,詢問招聘崗位和職位空缺,然後把信息再銷售給人才中介公司。他是個很勤奮的男孩,每天坐著公共汽車往返於深圳的各個角落。他透露了一個省錢的方法,他每天在外東奔西走要喝很多水,而頻繁買礦泉水花銷太大,所以每天出門前他用空的礦泉水瓶灌好涼開水,喝完了再接自來水。因為深圳有很多外來人員,招聘信息很緊俏,所以雖然現在的自由職業沒有翻譯工作體麵,但收入要高很多,而他的理想是多賺點錢,回老家開個信息中介公司,再娶個賢惠媳婦居家過日子。我當時還笑他沒有大誌向,很俗氣,現在回想起來,那可能也是大多數普通老百姓的夢想:有不錯的職業和收入,有個幸福的家庭,和和美美地過小日子。
在深圳期間還認識了很多朋友,如私營業主、船廠技術員、集裝箱司機、聯防隊員等等,他們來自天南地北,背井離鄉為生活打拚,用智慧和汗水耕耘深圳這塊熱土,也通過每天踏實的奮鬥為他們的理想添磚加瓦。這種草根的開拓奮鬥的精神恰好反映著深圳市雕“拓荒牛”的精髓,也深深地感染了我,激勵我不管境遇如何,始終樂觀向上、積極進取,開創更加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