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淡風輕,冬日暖陽。
兩日後,伴隨著好天氣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個人:林丹陽。
遲滄海在屋裏查著銀子,這些都是這幾天木頭陸陸續續去當鋪換回來的,除去他又讓銀杏給陳掌櫃送去的一份禮,還偷偷的置辦回來了一些茶葉吃食,畢竟讓府裏的小廚房給做,有些太招搖了。
正在計劃剩下的這些銀兩,就聽到外麵有小廝通報:陳掌櫃聽聞三少爺病了,前來探望。
遲滄海急忙朝銀杏吩咐了一句:“快請進來。”然後把箱子蓋上遞給木頭,讓他放到裏屋去。
陳掌櫃身材微胖,麵色紅潤,遲滄海見到他很是親切,畢竟在他兩世的生活中,善待他的人並不多:“陳掌櫃有心了,滄海已然無礙,還勞煩您親自來一趟。”
陳掌櫃拱了拱手:“三少爺言重,您病了,在下自然是要來探望的,況且,今天還給您帶了個人。”說完向旁邊讓開一步,微笑著站在一旁。
遲滄海這才注意到他身後還站著一個人,低著的頭抬起,挑起嘴角笑著看他,男人的長相跟他有七成相似,遲滄海睜大眼睛:“舅舅。”
林丹陽笑:“三少爺好眼力,這麼多年不來見我,還能一眼就認出我來。”
遲滄海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之前那麼多年不走動,的確是他的不對:“隻怪舅舅長的太過豐神俊朗,想認不出也難。”
林丹陽挑了下眉毛,玩味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對陳掌櫃點了下頭:“有勞了。”
陳掌櫃急忙彎腰拱手:“二爺說笑了。”然後看了看兩個人高聲說:“在下突然有事要辦,這位遠房親戚既然與三少爺相談甚歡,就姑且留在這陪三少爺多聊一會,在下辦完事再來接人,大概……”
遲滄海笑著小聲說:“一個時辰。”
陳掌櫃了然:“大概一個時辰就辦完了,那在下先走了。”說完便由木頭送著出了屋,跟送他進來的小廝出去了,銀杏上了茶之後,也去外間守著了,方便兩人談話。
聽陳掌櫃的話,遲滄海就知道了,林丹陽這是隱藏著身份進的府,為了先來見他一麵,僅憑套著的兩個信封就想出這麼多道道,這一個兩個的都是人精。
遲滄海笑著搖了搖頭,就看到已經落座的林丹陽正在饒有興趣的打量他:“滄海,上一次見你……”
遲滄海:“六年前了。”
林丹陽點頭,隨即勾了下嘴角:“你似乎……改變了很多。”
多活了這麼多歲,經曆了這麼多事,怎麼可能不改變?不過遲滄海隻是笑了一下:“人總要長大的。”
林丹陽不置可否,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抖了下長衫下擺:“你可以喊我舅舅,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我常年做藩外生意,不在乎這些,反正你外公在世的時候便總說我不守規矩。”
遲滄海微楞:“這怎麼行,禮不可廢。”
林丹陽揶揄的看了他一眼:“你又有禮到哪去了?”
遲滄海被噎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從他進門,還沒跟舅舅見過禮,果然在現代生活久了,不習慣總這麼拜來拜去的。不過聽他這麼一說,遲滄海也發現這個舅舅的確是與眾不同,早年送外甥衣服,就不是舅舅會做的事,一般都是家中女眷在意的,而且給他的回信,也直接署的名字,的確是個……離經叛道的。
遲滄海也不再糾結這些虛禮,開門見山的說:“我想離開遲家。”
林丹陽喝了口茶,連眉毛都沒皺一下:“姐姐的陪嫁單子我帶來了,你想得多少?”
這次反倒是遲滄海愣住了:“你早算到我想提分家?”
林丹陽:“遲家的情況,我多少有些耳聞,六年前遲有德把養子認作庶出的時候,我便來看過你,隻是你當時未有一句抱怨和不滿,我也隻能作罷,縱然我代表林家,如果你沒什麼委屈,我是不好插手遲家的家務事的,不過這次我很高興,你終還記得有我這個舅舅。”
遲滄海看著林丹陽,緩緩的笑了,是了,這個世上,他還有親人,想了想把他在遲家一直以來的生活和計劃告訴了林丹陽,隻是隱去了兩個養子的真實身份和他娘的死,這些事,如果牽扯進林家,可大可小,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
林丹陽皺著眉頭,他一直以為這個嫡子頂多就是不受寵,從沒想過滄海的生活竟然會淒涼至此,他更不明白為什麼直到現在他才來找自己……林丹陽暗自歎了口氣,罷了,現在說這些都於事無補,如今,他一定要把滄海帶走。
林丹陽沉吟了一下:“姐姐的嫁妝裏,現銀,田產,商鋪都不少,還有些零零散散的,按說你是嫡子,且姐姐就你一個獨子,分家的話,不說遲家的家業,單是這份嫁妝,林家就可以全部帶走,隻是如此遲家便是傷了根本,他們為了保住這份家業,也定然會把這件事鬧的很大。”
林丹陽說到這,看了遲滄海一眼:“即便我們可以指責他們‘不慈’和‘疏於照顧’,讓你離開遲家,但是子不言父之過,你‘不孝’的罪名也算坐實了,擔著這個罵名,以後無論你做什麼,都會備受譴責,我是一個商人,凡事都要計算一下,我不怕遲家把事情鬧大,隻是這樣,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