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狐 第十八章 老人與豬
初春的一天午後,兩個負罪的逃犯竄進大山,並順手將村街旁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挾在腋下,直向村後一座突兀的山峰攀逃。追捕的武警戰士迅即將山峰鐵桶般地圍住。逃犯在峰頂喊下話來,說你們要是不放一條生路,我們先把這孩子撕了!這是兩個窮凶極惡的亡命徒,孩子在他們手裏,是垂死掙紮的最後一根稻草。
武警戰士曾想迂回出擊,但頭盔剛露頭,峰頂槍響,鋼盔當的一震,驚得戰士們急伏下身去。刑警們也曾放出警犬,但警犬剛奔上陡坡,槍又響,警犬便山石般滾了下來。臨陣指揮的公安局長說,這兩人以前接受過射擊訓練,且子彈充足,我們要盡量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武警連長罵,要不是因為孩子,我就用迫擊炮轟他娘的!有人出主意說,那就先圍著,餓不死,也渴死他們,山頂沒水。連長說,眼看天就黑了。山那邊幾十米就是林子,真要讓他們鑽進去,這張網就算被掙破了,再想圍住談何容易。公安局長說,把村裏有經驗有見識的人請來幾個吧,看有什麼招法沒有。
請來的鄉親們坐在那裏,老旱煙抽了一袋又一袋,可擰在一起的眉疙瘩就是展不開。
突然,有位老者說,狗不中用,把豬帶上去咋樣?
有人怪怪地笑了,說,不妨試試?
連長有點不耐煩,說,研究正事要緊,別開玩笑。
老者說,我可不是開玩笑。我們屯裏有頭豬,這頭豬可跟別的豬不一樣,它也好吃懶做愛哼哼,可它更像一條狗,會看家護院。隻是要想把這頭豬帶上山,必須請動袁老太太。老太太要是膽小怕事不敢去,那這事就算我沒說,拉倒!
局長來了興致,說,詳細說。
原來這袁老太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中年喪夫,兩個女兒也先後嫁出了大山。女兒曾幾次來接她,可她就是不肯離這個家,再勸得緊,老太太便說,讓不讓我把老八帶去?不讓帶,就都閉嘴!老八就是那頭豬,如此命名,含了豬八戒的“八”字意。這頭豬最大的怪異就是不合群,不與同類親近,也不許外家的雞狗驢羊靠近袁家的院門一步,凶猛得不亞於一頭盡職盡責的看家狗。
七八年前,鄰家的母豬下了一窩小豬,小豬們生下來便與眾不同,毛稀,嘴巴長,好動,鑽出圈門亂跑亂鑽。村裏人說,不會是雜種吧?
這句話提醒了主人,莫不是山上的公野豬夜裏竄進了豬圈?這樣的事山裏人家常有,但這種雜交豬不能留養,生長緩慢不說,而且半大後不好看管。主人狠了狠心,操起鎬把,滿院追打。就在最後這隻老八即將喪命的時候,袁老太來了,說我正想買隻豬羔養呢,可一時手緊,買不起,就將就了它吧。主人說,它還吃奶,你養得活?袁老太說,養活了算它命大,我試試吧。
那時袁老太家裏還養著一條狗,正巧也剛下完崽。老太將老八身上抹了狗奶,往母乳前送。初時,老八不肯屈就,母狗也不肯禮待,可老太不急,豬羔餓狠了總要吃,母狗奶脹得難受,也顧不得誰在吮吸。果然,母狗很快變得安靜而愜意,老八也吃得香甜起來。老八一天天長大,和母狗竟有了母子般的依戀。狗急了跳牆,它也一次次笨拙地躥跳,摔得渾身青紫也不肯服輸;那狗夜間臥在屋簷下,它也不肯進圈睡覺;見來了生人,狗衝著柴門汪汪叫,它也叫,隻是那叫聲尖厲,像年豬挨宰,反給村民們平添了一些取笑的喜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