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狐29(2 / 2)

陳浩搖搖酒壺,又對著嘴巴倒了倒,一滴也沒倒出來,嘟囔說,小太監捂襠,沒了。沒了好。袁潔扭頭喊,快給這位師傅上飯。

陳浩麵對著空酒盅發呆,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飯很快送上來,陳浩卻站起了身,說去趟衛生間。

陳浩走了,袁潔也發起呆來。剛才是在裝,裝作不以為然。可貪杯的人不在了眼前,心裏就越發堵起來。工廠搬遷,在新廠附近蓋了住宅樓,住新樓是要拿錢的,工廠有地皮可換籠子,但咱工人隻比一隻小麻雀,哪敢換?刮腸勒肚省下錢還要供兒子念大學呢……陳浩回來了,坐在那裏喘粗氣。喝多了?不會吧。他媳婦說過,二兩酒,陳浩還是撐得住的。袁潔把飯碗往他跟前推了推,快吃吧,累了一天了,多吃點。

陳浩卻不吃,直聲亮嗓地罵,驚得餐館裏的人都往這邊瞧。他媽的,就知道給工人降工資,學生的補課費怎不降?我老丈母娘的醫藥費怎不降?廠長換媳婦的份子錢怎不降?還讓不讓咱小工人活啦……真就喝多了!二兩酒也喝多了!眼看著酒勁上來了,得趕快帶他回家去!袁潔急招手,結賬。服務員報了錢數,袁潔擰擰眉,不對,多了吧?服務員把賬單拿過來,果然不對。我們隻要了二兩酒,怎麼變成四兩了?

這位先生剛才在櫃台前又要了二兩,一仰脖,就喝進去了。

哼,這個酒懵子呀!袁潔急拉陳浩出了門,小北風兜頭一刮,陳浩就哇地吐起來。吐完了又賴在馬路牙子上不走。幹啥去?回家?不中不中……便宜了他小子。走,跟我鬧鬧洞房去!我看那小娘們兒給我叫啥?我可能比她爹還大呢,她得叫我二大爺……哈哈,廠長隨她叫,也得喊我一聲二大爺……路人圍過來,捂著鼻子看熱鬧。警察也趕過來,對袁潔說,是兩口子吧?抓緊把他整家去,不然,我可要帶他去派出所醒酒啦。

陳浩直著嗓子嚷,你警察有什麼了不起?警察也不能胡說八道!她是我嫂子你知道不知道?老嫂比母你知道不知道?包公就是吃他嫂的奶水長大的你知道不知道?我要是包公,就把那幫貪官的腦袋一個個都鍘下來,金融危機來了就得先鍘貪官,用狗頭鍘,他媽的,那幫東西,也隻配用狗頭鍘……眾人笑。警察又問,是親嫂子嗎?

袁潔搖頭:我們兩家住一個樓門,他五樓,我二樓。

陳浩又嚷:親了咋?不親又咋?親不親,事上分。那個狗屁的廠長講話時還說親愛的工人弟兄呢,可他把他親弟兄的閨女劃拉到他被窩裏去了……那一晚,袁潔叫過對門的張嫂,給陳浩又是擦又是洗的,一直把他服侍得呼呼睡去才回家。開了門,她掀過掛在門旁的小黑板,上麵有許多正字,每一筆都是陳浩醉酒的記錄,她用粉筆又添上一筆。她知道,不定哪天,陳浩來串門,看了那記錄,一定又會咬破手指頭,用鮮血把那一筆也塗上。唉,寧死而屈,隻悔不改,又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