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狐 第五十三章 獨女下鄉
曉玄放假回來，對我說，爸，我想去農村考察幾天，能不能幫我聯係個地方？我說，咋想起這步棋啦？曉玄說，老師要求利用假期搞社會調查，還讓每人拿出計劃。我提出了到鄉下去，老師大為讚賞，說從小在城市裏長大的同學確實需要補上這一課，不了解農村，便不會真正了解中國社會。我看著曉玄得意的樣子，說，老師的話，你就當聖旨，同樣的話，我幾年前就說了，你怎麼不當回事？
周六，妻子幫女兒整理行囊，鼓鼓地塞滿了兩大旅行包。我把洗發液護膚奶之類的都扔出去，說隻帶換洗的衣服，再加牙具足夠了。妻子卻將我扔出去的東西往回塞，說我們女人用的東西，你少管。我說，人家不居家過日子呀？曉玄跟著用就是了，別整個城裏的大小姐樣。曉玄說，爸說得對，連本和筆也別帶，好像大學生與眾不同似的。弄得我哭笑不得。
我送女兒去的地方是三十多年前插隊下鄉的村莊，那裏半是丘陵半是山區。我住在劉五叔家，白天，我和五叔的兒子寶奎一起到生產隊掙工分，晚上，就聽寶奎在西屋熱炕上講南北二屯的故事。
在火車上，曉玄問，我在鄉下住半個月行不？我冷笑，你能堅持一周就不錯了。曉玄撇嘴，老爸別小瞧人好不好？我說，那就中庸一下，十天後你回來，我給你擺酒。
我和曉玄的突然到來，讓寶奎夫婦喜不自禁。我說了曉玄來體驗的意思，寶奎便連連點頭，說年輕人是得從小吃點苦，可眼下也沒那麼多苦讓大侄女吃啦。曉玄撒嬌說，我想學農活兒。寶奎說，明天就跟你嬸間小蘿卜小白菜，煩了跟叔上山放羊抓蟈蟈。城裏常來人收，五毛錢一隻呢。
劉家叔嬸都已過世，家裏除新陳代謝了幾個人，基本還是老樣子。
午飯後，我謝絕了挽留，回去了。班車開出老遠，寶奎擺手對我喊，丫頭交我了，放心吧！
可讓我萬沒料到的是，僅隔一夜，就接到了曉玄的電話。
老爸……我想你。
說清楚，是想我，還是想家？是有什麼不適應吧？
就是……晚上睡不好覺。蚊子太多了，一夜咬了好幾個包。
點蚊香嘛。我下鄉的時候，還沒蚊香呢，是燒蒿繩。
飯也沒法吃。奎嬸洗大米的時候，我親眼見的，米都生蟲子了，奎嬸還說平時舍不得吃呢。院裏的豬圈味羊欄味更受不了，夜裏風一吹，不敢喘大氣。
哈，你媽給你帶這個，帶那個，怎麼就忘了給你預備一副防毒麵具。
哎喲老爸，人家沒心思跟你開玩笑，我真捂了一夜枕巾呢。
咦，你是在哪裏打的電話？
村西頭的小賣部，是奎嬸帶我來的。
這些話讓人家聽到好嗎？
她在外麵樹下涼快呢，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