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芳與金穀相比,情形正好相反。她除了上工就呆在家裏,哪也不去。一天三餐弄得井井有條,桌椅板凳抹得一塵不染。有時晚飯做好了,光漢還未回來,她便一邊打毛線,一邊靜靜等他。他回到家,總是歉意地笑笑,發誓說以後準時回家。可是第二天卻又回得更晚。不過翠芳從不嘮叨他。
日子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過著,時間長了,他又覺得欠缺了什麼。
有一次,光漢完成了一幅鄉情畫《野渡》,送展前拿給翠芳看。她看了老半天,突然問:“你天天忙得連吃飯都顧不上,就為了畫這個嗎?”
他自信又自負地點了點頭。
她指著客廳大掛曆上一幅彩色攝影說:“你為什麼不去學照相?照相比這省事多了!”
光漢突然感到仿佛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周末之夜,光漢帶翠芳去欣賞交響樂團演出。開始時翠芳靜靜地聽,慢慢地,她趴在前排背上睡著了。光漢搖醒她,問她是不是不愛聽?她說:“光唱不演戲,沒看頭,還不如在家看電視。你愛聽就聽吧,我趴著睡覺等你。散場時你再叫醒我吧。”弄得他再沒興趣看下去,等不到散場,叫醒她一道回家去了。
轉眼到年底了,要搞大清潔。翠芳在閣樓、床底下清出了許多舊報紙、舊掛曆,又見櫃頂放著幾捆白紙,打開來隻見畫著一些亂七八糟的線條,尋思可能是一些過時無用的草稿紙,於是與舊掛曆捆成一大捆。年底是收破爛的旺季,“破爛王”成天走街串巷不停地吆喝收舊報紙爛膠鞋酒樽……她劈裏啪啦將這堆“廢紙”賣了。
光漢下班回到家,見一屋子亮堂了許多,知道她辛辛苦苦掃了屋,又感激又欣慰。可是,他突然望見櫃頂空了,一問,才知多年來出外寫生的結晶,竟然成了廢紙,落得個回爐化漿的下場,一時間眼圈都紅了……
據說,搞藝術的人特別需要知音,特別需要有人欣賞自己的作品,這樣才會有靈感的爆發和才智的升華。可是,這一切,在這個家庭都不存在。當然,他們的婚姻還是持續下來。因為錯了第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否則,豈不成了“離婚專業戶”了嗎?
不過,閑下來時,光漢愛靜靜地思索。世間上,十全十美的婚配恐怕是不存在的。眼下的翠芳盡管不可能成為知音,但作為知識男士,需要有人管溫飽,需要有人管住個家。做到這些,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賢內助”了吧?
原載《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