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大手,
導演出,多少雜劇?
是與非;
這邊暴戾,
那廂哭泣。
螻蟻尚且惜家國,
男兒敢不說道義?
正風雨狂飆望長安,
不量力!
俎上客,
心暗記;
日月石,
可利器。
待小心捱過,荒唐遊戲,
二十八年異鄉土,
五十三載衣食計。
縱沈腰潘鬢細消磨,
不言棄!
自釋:自勉之事,對於一個向往成功的不成功者,乃經常有之。自我勉勵容易,把勉勵變為現實,則有著諸多不好打開的結。不得超越的生存環境,不可彌補的先天不足,就是製約與規範生存(生活)路徑的尚方寶劍。全詞意在折射一種身處逆境,仍然堅持大理,作不懈追求的精神。蒼茫大手:蒼茫,為空遠遼闊沒有邊際意;一雙像天空一樣沒有邊際的大手,是無形的卻又是真實的,就是可以主宰著芸芸眾生的客觀世界(權力)嘛!多少雜劇:雜劇,中國戲曲藝術發展到成熟階段時的戲曲種類,最早見於唐代,興盛於宋、元,而逐漸演變成一種表演形式的專稱,全劇由歌舞、音樂、調笑、雜技等藝術組成。著名的元雜劇四大悲劇為關漢卿的《竇娥冤》,馬致遠的《漢宮秋》,白樸的《梧桐雨》、紀君祥》。
本詞中的“雜劇”借喻生活的悲歡離合,取“幾家歡樂幾家愁”和“燭淚落時民淚落,歌聲高處怨聲高”意。是與非:是是非非,乃對與錯也。這邊暴戾,那廂哭泣:當掌握著生靈命運的蒼茫大手,製造(導演)出許許多多人間悲喜劇時,這邊是得意忘形的施暴者,那邊就是淚水漣漣的受虐者了。螻蟻尚且惜家國,男兒敢不說道義:螻蟻,特指螞蟻,一種遍布世界的古老昆蟲,其群體組織嚴密,每隻螞蟻各有分工,它們勤奮勞動,共同建巢築穴,表現出對巢穴的忠誠與熱愛;家國,指蟻穴,素有螞蟻王國的說法;男兒,係青年人。全句大意為:一個青年人盡管生活於逆境中,但也理應熱愛家園,心懷道義地去與不順抗爭。正風雨狂飆望長安:正,正當;風雨狂飆,紛亂無序的社會現象;望長安,希望長久的安定;長安為唐代京都,亦借指希望大權力者來拯救社會。不量力:在那特殊的歲月裏,一個小小青年人的這種願望,就好比是“螳臂當車”, 真個是不自量力了。
詞的下半闕是寫不自量力的青年人的遭遇與百折無悔的信念。俎上客:俎,古代祭祀時盛放祭品的器物,也為切肉或切菜時墊在下麵的砧板,本詞取雙意,側重於砧板;客,係人(青年),作為政治的祭品(犧牲品)被放入俎內,被按倒在俎(砧板)上進行宰殺。日月石,可利器:日月,非太陽與月亮,係光陰也,指把光陰當作石頭(磨刀石);利器,取孔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句。全句為:遭遇厄運的青年人,在心裏暗暗牢記,時間是可以磨練一個人意誌的,表示對待厄運泰然處之的心緒;另為時間可以驗證一件事物的正確與否,帶有“曆史將宣判我無罪”的慷慨。待小心捱過,荒唐遊戲:待,等到;捱過,忍耐地度過;荒唐遊戲,即造成眾多人不幸命運的“文化大革命”,不過是一場荒誕不經的政治遊戲而已。二十八年異鄉土,五十三載衣食計:等待到荒唐遊戲的結束,又怎麼樣了呢?二十八歲以前的大好時光,已經在異鄉的土地上度過了;隻因這一段遭遇,工作與生活皆落伍於同齡人,需要進行百步之外的追趕,到了五十三歲了,還要為日常生活(衣、食)傷神呀!縱沈腰潘鬢細消磨:取唐後主李煜《破陣子》詞中“沈腰潘鬢消磨”句,加一“細”字,係《滿江紅》詞調所需,另增“慢慢形成、長久折磨”之新意;沈腰,典故出於《梁書·沈約傳》,沈約說自己多病而腰圍減損,腰帶隨著身體的消瘦而向裏移動了好幾個孔兒;潘鬢,晉代潘嶽在《秋興賦》中,說自己三十二歲就開始有白發了(斑鬢承弁、素發垂領);以身體消瘦、年輕而生白發,表述命運的苦果。不言棄:棄,放棄;不說放棄。連接上句全意為:盡管經曆命運的坎坷折磨,身體越來越不好了,白發盈頭,對自己曾經有過的理想追求,仍然不說放棄!用以表述“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的心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