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富沉沉歎息,“最終他還是成功了,進入仕途,過上了他夢寐以求的生活。”一直默默聆聽的果毅郡王不無惋惜道,“為了這一目標,他付出和失去的恐怕更多。”年富眼眶突然有些幹澀,“他付出了自己的婚姻,和一個擁有高貴出身的女子結婚,婚後忍受女人與無數麵首廝混。而他失去的,是第一個也是唯一個願意為他去死的人。”老婦人墜下眼淚,“這樣到底值不值得呢?”年富苦笑,“是啊,到底值不值得?友人至死也這般問自己,可惜人生如夢,夢如人生。也許當他醒來時,他又投入到下一個苦苦糾纏的夢境之中。”
朱軾惋惜,“如果在一開始有一位良師益友能給他正確的引導,相信這孩子不至於如斯境遇,可悲可歎。。。。。。”年富笑道,“可惜天下之人,不都如年富這般幸運,擁有高貴的出生,還能在最迷惘的弱冠之齡找到如朱老先生這般的智者。”朱軾笑罵,“你這是變相拍馬,老夫可沒同意將你收歸門下。”老婦人一愣,麵露不忍,隻聽朱軾道,“不過如在學業上有何不懂之處,大可來老夫府上相詢。”年富大喜,納頭便拜,“多謝先生成全。”這樣一來,雖無師傅名分,假以時日,定有師徒之情。
這一日,賓主盡歡,直至夜幕降臨,年富才帶著三分醉意走出朱府。臨出府門,果毅郡王興致頗高道,“今日那位友人的故事似乎還有後續,何時能說來共勉。”年富淡笑,“是說予果毅郡王聽,還是說予那城西郊外陋室主人德馨聽?”果毅郡王一愣,隨即暢爽大笑,“自然說予那陋室主人聽。”說完揚鞭趕馬,絕塵而去。小廝年祿豔羨道,“身為男兒就應當像果毅郡王這般,隨性灑脫,無拘無束!”年富揚手拍打了年祿一記腦門道,“汝非魚,安知魚之樂!”
雷霆雨露,均是皇恩浩蕩。年斌沒有受到佟佳氏一族的牽連,隻是明詔訓斥,多加約束,於是年府最北麵的廂房被收拾了出來。周圍高瓦紅牆重新修繕,年斌戴罪之身,幽居於此,一株淒冷寒梅從此倚牆獨綻。將幽深大院緩緩合上的那一刻,倚立窗邊的年斌突然轉過頭,白衣勝雪,氣質幽冷,一雙眉目更似遠山暮色淒婉動人,“能幫我去看看他們嗎?”年富一愣,隨即點頭,“好。”
這是年富第三次走進京師大獄的牢房,隆科多府上一眾侍妾奴仆俱被關押在此處,走進這裏充斥著喊冤痛哭之聲。遠遠的年富聽見裏間皮鞭揮動的清脆之音,和女子厲聲咒罵之聲,“嶽興阿你個不孝子,刑訊庶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隨即傳來更為瘋狂的皮鞭響聲,“我讓你罵,讓你罵!賤婢,你可曾想到自己也會有今日!”女子竭力嘶吼,“老娘後悔當初沒有將你和你那該死的母親一起做成人彘!”女人的話刺激得嶽興阿行為更為瘋狂,“我一定讓你嚐遍這世間最痛苦的刑罰,一定比人彘痛苦千倍!”
在看到架上女子渾身血汙,而男子拚命揮動手中皮鞭的這一刻,年富沒有再往裏走,隻是抱臂看著。年祿每每不忍目睹,扭轉頭去,而年富似乎看得津津有味。陪伺一旁的趙之垣問道,“爵爺不阻止嗎?”年富嗤笑,“身為典獄按察使的趙大人不管的事,我小小有銜無權的男爵又何從管起?”趙之垣覥顏賠笑,年富皺眉道,“隻是我不明白,被撤職查辦的嶽興阿怎會行動自如的在這裏刑訊犯人!”麵對年富直視的目光,趙之垣權衡許久,湊近跟前低語道,“這是皇上他老人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