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節(1 / 3)

最終初生的驕陽以她無可匹敵的光芒刺破蒼穹,驅逐黑暗,人間大地再一次沐浴在她的光輝之下。矗立在懸崖之巔的兩個人肩挨著肩,感受日出滂沱的震撼,心中油然而生一種“生”的喜悅,德馨回頭恰見年富光潔的皮膚熠熠生輝,竟似即將羽化的神人般俊美飄逸,“江南一行,凡事小心。”年富點頭,“江南之行雖有驚卻無險,倒是西南邊陲恐有兵燹之害。”

德馨燦然一笑,“土司割據,內亂不斷,猶如皮癬之癢,不足為慮。”年富心頭一震,那一絲想不通的疑竇也隨之解開,“是烏蒙還是鎮雄?”德馨朗聲而笑,“真不知你那七竅玲瓏心是如何長成的。不過,你還是有些不太了解我的這位四哥。”年富挑眉,略作沉吟之後搖頭歎息,“是我低估了人間帝皇的手段。”見年富一點就透,德馨道,“此事一旦落實,那果毅親王與年大將軍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年富淡然而笑,“這你放心,四川巡撫胡期恒絕不會是果毅親王晉升之梯前的攔路石!”年富突然扭頭望向德馨,“你該是世人心中的聖賢之人!”感覺年富眼神的凜冽,德馨心下遲疑,“這聖賢之人可以是孔老夫子,可以是鄉野隱士,甚至更可以是朝中重臣,可唯獨不可以是皇帝手足。”年富搖頭,目光幽冷,“答應我一件事。”

德馨一愣,隨即點頭,“什麼事?”年富目光欺近,沉聲道,“終身不得擁有子嗣!”德馨笑得苦澀,“大約像我這樣殘殺手足之人,命中注定就沒有資格為人父。”年富嗤笑出聲,睥睨蒼穹,一手指天道,“我早就說過,他是瞎的。不想你有子嗣,是我私心作祟,倘若有一日你賢達之名四海遠播,必然招致皇上猜忌,如若身後無子嗣以繼香火,加之名聲累人,那皇帝便不會對你起殺心。”年富淒然望向德馨,竟是癡迷了般伸手摸向那雙璀璨雙眸,“這一次,恐怕又要對不住你了。”德馨緊緊握住年富有些發冷的手掌,“你想怎麼做?”年富神秘一笑,“保密!”

既然年富不想說,德馨也不再問,而是從懷中取出鴛鴦扣芯,年富目光微閃,見那血紅玉石表麵滑潤光潔,定是時常帶在身上肌膚相親所致。德馨道,“三年間遊曆名川聖地,未有片刻離身。”年富伸手探入懷中,取出的是一塊血紅色鴛鴦扣環,兩人將彼此手中血紅玉石相扣,竟是嚴絲合縫,精巧絕倫。德馨神情惋惜“血玉石雖彌足珍貴世所罕見,雕刻而成的鴛鴦形態亦逼真纖巧,奈何兩個大男人帶在身上總得遮遮掩掩,著實令人心癢無奈。”年富笑道,“那你想如何?”德馨不知從哪裏掏出一錦盒,遞於年富跟前,年富狐疑著打開,卻原來是一對乳白色極品和田玉,呈現滿月之形,其上鏤空雕刻寒月宮宇一角,桂樹之下懷抱月兔的美人倚欄獨望,神情淒婉動人。

而另一塊同樣的背景之色,隻是在那寒宮樓宇之下,一位身形修長的文士仰頭祈盼,目露幽情。德馨拿起其中雕有文士的和田玉,麵向陽光,在那寒宮月影之上一個閃爍著金色光芒的“德馨”印章若隱若現。年富依葫蘆畫瓢,果見美人所依望的方向,“竹韻”二字飄逸雋秀,年富笑靨如花,“從何處尋來如此寶貝?”

德馨道,“江南之行偶遇一老者,以千兩銀子從老者手中購得。”年富點頭,“如此看來,還是你賺了。隻是可惜平白內刻了這四個字,破壞了玉質的皎潔無暇。”德馨不以為然,“玉器乃配飾爾,雖是漢宮遺物,亦不過是件死物。”執拗不過,年富隻得將這塊價值不菲招搖過市的極品和田玉係掛於腰間,德馨撫顎點頭,目露欣賞之色,“君子如玉,也隻有這樣的玉石才配得上你。”

見德馨將另一塊和田玉係掛腰間,頗為自得的自我欣賞之際,年富突然道“你可知江南有位蟄居散人?”德馨一愣,略作思索後答道,“你所說的蟄居散人可是姓陳?”年富點頭。德馨繼續說道,“蟄居散人旅居江南已有三十餘載,一貫深出簡出,從不會客。傳聞其門下弟子個個出類拔萃,乃人中之傑,隻是可惜這位老者太過神秘,世人大多對其人其事知之甚少。”年富訝然,“民間隱匿如此德高望重的老者,皇帝定然食不安寢不寐,恐怕早早一紙詔書封賞鴻臚,又豈會令之逍遙山林,廣收門徒。”

德馨點頭,“話雖如此,可竹韻是否知道這位陳姓老者祖上是何人?”年富苦笑搖頭,“除了知道這位蟄居散人姓陳,隱居江南,其他便一無所知了。”德馨了然,“難怪了,若然竹韻知道這位陳姓老者便是陳孝儒的後人便不會有此一問。當年先帝在時,曾多次慕名招賢,奈何蟄居散人每每拒絕,且行蹤不定,最後也都不了了之了。”

年富凝眉思索良久,了悟點頭,“沒想到蟄居散人是陳氏後人,難怪縱然是先帝爺在世也不敢動他分毫了。”德馨搖頭,“不是不敢,是沒有必要。”見年富眉宇之間的不讚同,德馨繼續說道,“陳孝儒當年不肯改投永樂皇帝麾下而招致滿門被斬殺於菜市口,可見陳氏一族骨血之中的倔強,然則翻看明朝史書,永樂皇帝一生多有佳績,奈何因為陳氏一族三百餘口被梟首示眾而備受後世之人詬病。這一得一失間,孰輕孰重,以先帝之睿智,又豈會權衡不透。”

年富低聲呢喃,“居然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德馨見年富目光微斂,金色的光芒照不進那幽暗眼眸的最深處,於是頗為好奇的問道,“你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這位蟄居散人?”年富淡然一笑,神情之間充滿敬意,“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如今看來此言非虛。”德馨擰眉,沉吟片刻,“你指的是三年前故去的年老夫人。”年富點頭,“當年母親屬意山東曲阜孔氏家族的女子,後遭拒絕,老太太毅然決然令竹韻求娶安徽桐城張族之女,如今看來似乎大有深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