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2)

她急切想看清這個人,想聽他說話,聽他的聲音,想問他一個問題:所有的一切究竟為什麼?究竟為什麼?

她實在不想驚動他。她又不得不喚醒他:你難道不是一個病人?你難道是個魔怪?

“……秦天,秦社長!”她顫抖著聲音喊。

秦天放下一直舉著的手,慢慢轉過臉來。

鄭愛英急不可待地要爬上去,秦天略一睥睨,便朝山下走來。

兩人相遇時,她有意無意一陣暈眩,身子似乎晃了晃,下意識伸出雙手,抱住了他。

“鄭幹部。”一個低沉的聲音說。

她心靈頓時滾過一陣激靈,慌亂地垂下手,又垂下頭,退下山坡。

當跟隨他的腳步緩緩移動時,她忍不住掃了他一眼。

這匆匆一眼陡然令她心痛欲裂!

簡直就是生物室裏的一件標本!顴骨可怕地突出,就像往黑色布袋裏裝了兩個石球!眼窩可怕地深陷,像拔去木樁的地麵留下的深坑!仿佛突然變得濃密無比的雙眉高高聳立在山崖般的眉骨上,直愣愣地生長著,讓人覺得那是懸崖上一片尖銳的劍麻林。它顯然張揚著生命,不過張揚的是令人凜然難以接近的狂野生命。

她心頭顫栗,無法說一句中用的話。隻能尾隨著,他去哪裏,她就去哪裏。

在一個專門為病人設置的、斷了幾根木條的長靠椅前,秦天停了下來。

“……請坐……”

鄭愛英的聲音隻有自己能聽到。

他果然坐了下來,她也輕輕坐下。

這裏惟一可親的是毫不吝嗇的陽光。它一反冬日的個性,慷慨地布施著,將風燭殘年的靠椅的木條也烘得暖和和的,手撫著它,就像觸摸著躺在被窩裏的年老長輩的身體,叫人憐憫而又溫馨。

這位突然間變得可憐的女人喉頭蠕動,想要說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唉——”

她清楚地聽到一聲長長的歎息。

她迅速反應過來,“秦社長,你……還好嗎?”

秦天又緩緩回轉頭來,低沉地說聲:“鄭幹部。”

她終於鼓起勇氣,拉住他的手。

頓時她心中一凜——拉著的簡直就是一截鋼鐵,而且是截濕漉漉的鋼鐵!這鋼鐵還是毛糙粗糲的,連指尖都有老繭,指關節摸上去就像樟樹上的硬瘤。

可她無法鬆開,哪怕那濕濕的涼涼的感覺迅速傳達到她大腦中樞,並立即在那裏結下一片冰淩。

“你,你好了?”

秦天看向她時,眼裏仿佛凝聚充足了成堆的疑惑,“為什麼?”

她驚慌了,“什麼……為什麼?”

“是你救了我?”他忽然清清楚楚地說。

“沒,沒有。是大家,全社的人……”

“不是,”他搖著頭,“不是。是那條魚,是那條魚。”

“哪條魚?魚?”

他輕輕“哼”了聲,“我追過它,我認得。它尾巴一攪,我就起來了。”

鄭愛英張著嘴:“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