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去卡德唐,看了看廚房水槽下麵。
那裏有海綿、聞起來像檸檬的噴霧清潔劑。紙卷。一壺漂白劑。
我掃掉破碎的玻璃和纏結的絲帶。我把空瓶子裝進袋子裏。我用吸塵器清掃壓碎的薯片。我擦洗廚房黏稠的地板。洗了被子。
我把窗戶上的汙垢擦掉,把棋盤遊戲放進壁櫥,清理掉臥室的垃圾。
家具還是按米倫喜歡的樣子未動。
一時衝動之下,我從塔夫脫的房間拿出一本書寫簿和一支圓珠筆,畫了起來。他們不過是些線條人物,但你們可以分辨出他們是我的說謊者們。
蓋特,長著一隻誇張的鼻子,交叉腿坐著,在讀一本書。
米倫穿著比基尼跳舞。
約翰尼戴著潛水麵具,一隻手上拿著隻螃蟹。
畫完後,我把畫貼在冰箱上,旁邊是我有關爸爸、外婆和金毛獵犬的蠟筆舊畫。
87
從前,有一位國王,他有三個漂亮的女兒。她們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漂亮的孩子,很多很多孩子,隻是出了點不好的事。
愚蠢,
犯法的,
可怕的事,
可以避免,
本不該發生的事,
最終被寬恕的事。
孩子們在一場火中喪生——除了一個。
隻有一個被留了下來,而她——
不,不對。
孩子們在一場火中喪生,除了三個女孩和兩個男孩。
留下了三個女孩和兩個男孩。
卡登絲、利伯蒂、邦妮、塔夫脫和威爾。
三位公主,母親們,她們在憤怒和絕望中崩潰。她們喝酒、購物、挨餓、擦洗、心神不寧。她們在悲傷中互相依靠,原諒彼此,哭泣。父親們也大發其火,雖然他們離得很遠。國王——他衰退到一種虛弱的瘋狂狀態,原來的那個他隻是偶爾顯現。
孩子們瘋狂而難過。他們飽受還活著的愧疚的折磨,飽受頭痛和對鬼魂的恐懼的折磨,飽受噩夢和奇怪的強迫衝動的折磨,飽受其他人死了自己還活著的懲罰的折磨。
公主們,父親們,國王,孩子們,他們像蛋殼一樣破碎,粉末狀,美麗——因為他們一貫是美的。
似乎。
似乎。
這個悲劇標誌著這個家庭的終結。
也許是的。
也許不是的。
他們仍然組建了一個美好的家庭。
他們知道。事實上,悲劇的標誌,隨著時間的推移,成為魅力的標誌,神秘的標誌,對那些遠觀這個家庭的人來說,是吸引力的源泉。
“大些的孩子們在火中喪生,”他們說,伯靈頓的村民,坎布裏奇的鄰居,曼哈頓下城區私立學校的家長,波士頓的老年人。“小島著火了,”他們說,“記得幾年前嗎?”
三個漂亮的女兒在旁觀者看來,變得更加漂亮。
這個事實對她們並非沒有影響,對她們的父親並非沒有影響,即使他的身體在衰退。
但剩下來的孩子們,
卡登絲、利伯蒂、邦妮、塔夫脫和威爾。
他們知道悲劇並不刺激。
他們知道悲劇並不像它在舞台上或書頁間那般進行,它不是一種給予的懲罰,也不是帶來的教訓。它的恐懼並不歸因於一個人。
悲劇是可怕的、混亂的、愚蠢的、費解的。
這是孩子們知道的。
他們知道有關他們家族的故事。
既是真實的又不是真實的。
有無窮無盡的變本。
人們將繼續講述這些故事。
我的全名是卡登絲·辛克萊·伊斯門。
我住在弗蒙特州伯靈頓市,和媽媽及三條狗生活在一起。
我快十八歲了。
我擁有一張使用頻繁的借閱卡,一個裝滿幹玫瑰的信封,一本童話書,一把可愛的紫色石頭。沒別的了。
我是一次後來演變為一場悲劇的愚蠢被隱瞞罪行的罪魁禍首。
沒錯,我愛上了一個人,他死了,和另外兩個我在這世上最愛的人一起。這是有關我的主要事情,很長一段時間裏有關我的唯一一件事情。
雖然之前我自己不知道。
但肯定還有更多事情要了解。
會有更多。
我的全名是卡登絲·辛克萊·伊斯門。
我受偏頭痛的困擾,我很少受到愚弄。
我喜歡意義出現轉折。
我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