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素梅離開,楊躍搖頭苦笑,心想自己現在確實混得夠差的,要跟一個丫環鬥氣。
剛才楊躍不過是在嚇唬素梅而已,他說的是一個可能,但還有很多別的可能,比如楊忌根本追不到那個姑娘,又或者追到了那姑娘,但那姑娘性格好,待素梅等人很好也有可能。
不過,隻要存在一個最糟的可能,而且這個可能還是有很大概率發生的,事關己身,由不得素梅這個丫環不惶恐。
而一旦素梅她心中存下不安的種子,很可能會在楊忌追求那個姑娘的過程中做出點不理智的事。看楊忌這回的架勢,追求那個姑娘似乎沒那麼順利,若再有素梅這樣身邊親近的丫環暗中扯後腿,那他就別想如意。
嚇唬素梅不過一個目的,暗中惡心一下楊忌也是一個目的,相對素梅一個丫環,作為楊躍四堂哥的楊忌,更惹楊躍厭惡。
楊躍可永遠忘不了,自己七歲那年,楊忌故意放狗追逐自己和妹妹的情形,為了保護妹妹,楊躍擋在那些惡狗麵前,被撕咬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若不是路過的農人趕開惡狗,那一次楊躍能不能活下來都是一個未知數。這仇,一直在楊躍心中埋著。
楊躍坐在窗口的書桌前,重新拿起桌上的那本《大學》。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
楊躍歎了一口氣,自己滿腔忿恨,心無法守正,這修身隻怕也是很不合格。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儒家門生的理想。
“治國平天下離我還遠,修身我是修得一塌糊塗,至於齊家——”楊躍想起了楊家中,大房之人對他的打壓和排擠,二房之人對他的冷漠和鄙夷,“這家不齊也罷。”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念著書本上的句子,楊躍感覺自己現在確實有些心不在焉,算了,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自己有一半靈魂來自現代,三妻四妾什麼的才是自已應該向往的理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什麼的管它呢。
“篤,篤”
楊躍正在胡思亂想中,木門外突然再次傳來了敲門聲,不過不同於素梅來時用腳踢門的粗暴張狂,這次門外敲門的人有禮貌多了。
“躍兒,在家嗎?我是你大伯父。”門外的人出聲道。
楊躍的眉頭皺了起來,大伯父,他來幹什麼?這處平常冷清的居所,今日倒是來了兩撥客人。
打開木門,門外站著一個麵白微須的中年人,一身天青色長袍,背負著雙手,正在打量四周,這人正是楊躍的大伯父楊易鴻,楊家如今的族長。
“是大伯父,請進。”楊躍將楊易鴻請進屋內,邀請他坐下。
對於這個大伯父,楊躍感情是很複雜的,他被處處打壓,生活過得困頓不堪,主要是大房的原因。不過大房中一直在處心積慮為難楊躍的,卻是大夫人江氏,而楊易鴻作為楊躍的親伯父,在妻子江氏打壓楊躍時,大多數時候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沒看見,隻有江氏做得太過時,他才會偶爾站出來說幾句話。
楊躍父親留給他的二百多畝田地如今能掛在楊躍名下,是楊易鴻出麵,還有楊躍當年進族學時,大夫人江氏處處阻撓,也是楊易鴻發話,楊躍最終才能進去的。甚至江氏當年想逼楊躍和楊子簪兩兄妹脫離楊家,出去自立門戶,也是楊易鴻不同意,所以楊躍和楊子簪雖然搬離了楊家大院,在附近結廬而居,也不算完全離開楊家。
所以楊躍現在也說不清對這個大伯父應該抱著什麼態度。
楊易鴻坐在椅子上,打量四周,發現屋內擺設極為簡陋陳舊,搖頭道:“想不到這裏這麼簡陋,難為躍兒你了。”
楊躍低頭不言,他這些年過得如何,楊易鴻不會毫無所聞,隻是一直選擇視而不見,便是這處小茅屋,楊易鴻也是第一次踏進來的。
見到楊躍這個樣子,楊易鴻歎息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言,阿茹這些年確實做得有些過份,但你應該理解,畢竟三弟當年做的事太過了,害得她家破人亡,所以她才會一直處處針對你。”
楊躍依舊沉默,當年的事,楊躍也聽說過,但他不覺得自己父親做錯了什麼。
楊躍的父親楊易遠,當年中過舉人,但他的這個舉人卻是不一般,乃是他們哪一科中江南鄉試的頭名,也就是江南解元。
江南作為文化薈萃之地,才子文人層出不窮,每三年的會試和殿試中,江南的舉子就要占據很大一部分的進士名額,甚至前三甲的狀元、榜眼和探花,基本上每一科,江南的舉子都能占據到一個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