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搖著頭道:“我不懂。”張說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友。就拿我們的關係來說,我若對你不認真,你定不饒我;若太認真,你還不氣死?不以一時一事論高低,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美。人生無論對誰,思慮過少,可能失去做人的尊嚴;思慮過多,就會失去做人的樂趣。”張氏道:“你已經輸給姚崇了。人家死了,都能把你算計,可你呢?”張說道:“是啊!我還差點讓他算計了,等要回祭文,他們就拿不去了。”
張氏忽然道:“哎,既然已寫,這樣做是不是又顯得不夠大度?”張說道:“我跟他的矛盾由來已久,反正沒有好說法,就隻能維持以往的關係。要是太大度了,豈不更丟人?”這時左翼回來道:“張大人,他們已將祭文上報皇上,皇上下旨讓刻成了石碑。”張說猛地一愣道:“不會這麼快吧?”張翼道:“奴才見到了刻成的石碑。很多人都說,皇上也讚美您寫的祭文好,還說您大度,值得世人學習。”
張說悔恨地撫著胸道:“唉!死去的姚崇,還能算計我這活著的張說,我不得不承認,我的才能不如他呀!”張氏卻看著那張翼道:“你說皇上也讚美?”張翼道:“是的。”張說猛地一怔道:“哎呀,好事。”張氏道:“什麼好事?”張說道:“我承認被姚崇算計了,但我卻贏得了聲譽。聖人雲:人若不能在內心找到安寧,在哪也無濟於事。我覺得:在改變對命運的態度前,不大可能改變命運。我已經改變了態度,命運肯定會好!”
三
李靜鈞看著女兒李春燕道:“你說爹爹救回的那個人已很長時間了,至今也不知他是誰。趕他走吧,不知他家在哪裏?既然他被人打成那樣裝進麻袋,也許趕他走後會讓人再次打死,你說咋辦?”李春燕想了想道:“爹爹,我看他倒是個好人。既然他不知自己是誰,就讓他留下來吧。最近我讓他去釀酒坊做活,他很賣力,也有力氣。反正咱釀酒坊缺人,他什麼時候恢複記憶,什麼時候再放他去。”
李靜鈞道:“要是他一輩子都恢複不了呢?”李春燕道:“就留他幹一輩子。”李靜鈞道:“也好,我去釀酒坊看看。”來到釀酒坊,李靜鈞見錢豐與幾個夥計正在專心做活,便道:“天氣熱,我給大家弄了西瓜,大家快去吃。”眾夥計嚷嚷著出去,唯獨錢豐沒出去,李靜鈞納悶地道:“你怎麼不吃瓜?”錢豐道:“這些天我不停地問自己,我究竟是誰?可我把頭都想疼了,就是想不起來。”
李靜鈞道:“既然想不起來,那就別想了!其實人在哪裏都是吃飯,慢慢想。”錢豐道:“可我怕我有家人,我這樣渾渾噩噩,恐怕家裏人都急死了。”李靜鈞道:“話是沒錯,問題是你一點記憶都沒有,要是能知道一點兒訊息,倒是可以帶你到那個地方去,或許會有人認得你。”錢豐歎著氣道:“說得是啊!我是誰?像我這個樣子,如果一輩子不恢複記憶,難道一輩子都要這樣下去?”
李靜鈞道:“反正我覺得,你不是鳴沙人。”錢豐道:“為什麼?”李靜鈞道:“一是你的口音不像,有點像京兆口音。二是如果你是當地人,我這燒酒坊裏大多是當地人,為什麼沒一個認識你?”錢豐道:“你說我像京兆口音?”李靜鈞道:“也不完全像,反正在你的口音中摻雜了很多地方口音。我斷定,你可能是做生意的。出去吧,這麼熱的天,吃幾口瓜解解渴。”錢豐道:“多謝老板!”
眾夥計吃著瓜,瓜水從下巴上往下淌,錢豐出來拿起一塊一吃,讚道:“哪裏的瓜?”李靜鈞道:“香山瓜。”錢豐道:“昨天的咋不甜?”李靜鈞道:“哦,那是川裏的瓜。”錢豐道:“差別這麼大?”李靜鈞道:“是啊!這石頭縫裏的瓜。”錢豐道:“哎呀,要是誰在石頭縫裏種瓜,肯定賺錢。”李靜鈞道:“看來你就是做生意的,很有頭腦。”錢豐道:“可我卻啥都想不起來。”李靜鈞道:“唉,是啥人作孽,把你打成了這樣?”
四
在大明宮裏,張嘉貞出班道:“陛下!奉命從安西趕來的王翰在朝門外候旨。”李隆基道:“傳!”王翰進來拜見陛下後,李隆基道:“聽張愛卿說,你的一首詩激發了征戰將士的鬥誌,活捉了敵帥。不僅如此,你還略通吐蕃文,識破了敵人的詭計,免除了一場大禍?”王翰道:“食君之祿,替君分憂,這是微臣應該做的。”李隆基道:“朕今日特召你來,要見識你的文才。”
王翰忙道:“那就請陛下出題。”李隆基想了想道:“最近胡人總是隔三差五地騷擾邊境,我長城邊塞的將士們非常辛苦,既要防敵,又要修築殘破的長城,你就以《長城》為題作一首詩。”王翰忙道:“遵旨!”想了想,腦子裏已構思好了,便道:“臣要吟的詩,就叫《長城吟》,或曰《古長城吟》。”於是吟道:
長安少年無遠圖,一生惟羨執金吾。
麒麟前殿拜天子,走馬西擊長城胡。
胡沙獵獵吹人麵,漢虜相逢不相見。
遙聞鼙鼓動地來,傳道單於夜猶戰。
此時顧恩寧顧身,為君一行摧萬人。
壯士揮戈回白日,單於濺血染朱輪。
歸來飲馬長城窟,長城道傍多白骨。
問之耆老何代人,雲是秦王築城卒。
黃昏塞北無人煙,鬼哭啾啾聲沸天。
無罪見誅功不賞,孤魂流落此城邊。
當昔秦王按劍起,諸侯膝行不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