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生看著這個年輕的戰士,臉色越來越嚴肅,突然他對這個年輕人露出了一絲絲笑容,笑容中充滿了苦澀。
“我今年二十八了,我父親有十四個兒子,”周長生輕輕的說,“我已經有兩個兒子了,就算我死了,我的父母和妻兒他們都可以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
“我今年三十八了,四年前我家鄉發生了一場瘟疫,我家裏麵的人都沒有了,”老宋笑著對這個激動的年輕人說,“我了無牽掛,不過,我還有幾個老朋友,好遺憾沒有能和他們好好喝酒。”
老周那不苟言笑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絲笑容,說:“我今年三十六歲了,我的兒子已經可以出來當兵了,但是我沒有讓他當兵,他經商,這兔崽子掙了不少的錢,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牽掛了。”
“本來,我們應該戰死的,我們是一起出生如死的兄弟。”周長生輕輕的說,然後他頓了一下,看著自己的這兩個親衛,眼神中充滿了溫柔和決絕,“假如,假如我們用我們三人的性命去換取一個可以逃生的機會,我想他們應該不會拒絕。”
“他們無法拒絕。”宋發財笑著說,“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能力拒絕。”
“不!”霍去病明白了他們在打什麼主意,挺起了胸膛,大聲說,“雖然我不想死,但是,我也不能接受別人犧牲為我換來的逃命機會!”
那個靈魂也驚呆了,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人。
“一起戰死,實際上也不算什麼。”他在安慰霍去病。
周長生笑了笑,笑得非常的坦誠,他輕輕的招呼著霍去病說:“小夥子,你還年輕,你的路還很長,等你長大了以後你會發現,什麼都比不上活著重要。”
周長生對著霍去病伸出了手,臉上露出著讓人溫暖的笑容。
霍去病被感染了,走了過去,也伸出了手。突然,周長生的手掌一翻,抓住了霍去病的手,另一隻手也跟了上來,七七八八封住了霍去病的穴道。
霍去病的心在下沉,難道,難道這些男人要將自己丟在這裏?
“狗日的,笑裏藏刀,當官的就沒有一個好人!”那靈魂憤怒的罵娘。
在生死之間,人都是自私的,這個——很可能。
霍去病想反抗,可是,他失去了力量。
周長生還在笑,他笑得非常得意,非常溫柔,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但是在這一刻,霍去病感覺到這個人的笑,簡直就是魔鬼的笑,尤其是他的話,讓霍去病和那個靈魂都驚呆了:“小夥子,誰都不想死……”
霍去病感覺自己的心,簡直比這外麵的天氣更加冷。
“但是,隻要死有意義,就算死也沒有什麼關係,”他環視了一下身邊的兩個親衛,說:“我們都看見了,每一次,五星連珠一出,都會在天下掀起壯闊的波瀾,小夥子,這是王霸者的箭法,羌人說得對,星辰武士,應該戰死在與異族和妖蠻的戰場上,你得活下去。我們願意用三條命換取你逃生的機會,這公平得很,誰也無話可說。”
他轉過了身,看著霍去病,那眼神充滿了慈愛和欣賞,仿佛是一個父親在看著自己的孩子;“你現在沒有任何謀殺友軍的能力,軍法以及道義都不會責怪你的,生死之間,我們不會讓你背負一輩子的包袱。”
老宋在笑,像隻老狐狸對著一窩小雞;老周也在笑,像一隻蒼鷹看到自己的獵物一樣笑。
“你要活下去的,你的路還很長。”周長生對著霍去病說,然後,他對那兩個和他出生如死的親衛張開了雙臂,三個男人抱成了一團,輕輕的說,“老兄弟們,黃泉路上我們一道,也不寂寞。”
“前麵我們還有那麼多的兄弟,這一路上,我們應該不要懼怕陰間的那些小鬼欺負了……”老宋笑著說。
夜很冷,很冷,很安靜,那奔馳而來的馬兒,發出得而答的腳步聲,更加增添了冬夜的寧靜。
霍去病的心在滴血,他為自己的想法後悔,他為自己對這些袍澤們的誤解為羞愧。
“該動手了。”周長生輕輕的說。
“好遺憾,沒有酒,頭兒,有酒的話,我們要痛飲一杯。”老宋說。
“一杯太少,一壇吧。”老周說。
人心,是多麼奇妙的東西。霍去病隻覺得想哭,但是穴道被製住,無法發出聲音,隻能讓眼淚流下。那個靈魂也長長的歎息,這事情,太讓人悲傷了。
人喊馬嘶。
這三個老兵像幽靈一樣出擊了,一擊得手,他們沒有使用箭矢,那幾個騎士還沒有反應過來,連人都沒有看清就成了俘虜,被他們拖了進來;戰馬,也被他們抓住了,就栓在楊樹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