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和唐秘書約好了,星期天來包餃子,準備了兩種餡的,一個豬肉白菜餡,一個韭菜豬肉餡。包餃子不是應紅的強項,但是,包餃子有一種氣氛,剁餡、和麵、擀餃子皮,始終在忙碌著,人忙麵也不閑著,一不小心身上沾了白白的麵粉,再不小心麵粉還能上了臉,被旁人看到了,就會大笑,整個房子就熱鬧起來了。包餃子的時候每個人都動手,嘴裏說著不鹹不淡的話,有了溫馨,也有了一份輕緩的俗氣。空氣中飄蕩著的麵粉上裹上了一些曖昧的分子,被吸進了他們的身體裏。
讓她們倆沒有想到的是,唐秘書擀了一手的好皮,又圓又薄,而且很快。她們誇張地讚美著,唐秘書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他的手動得更利索了。她們這才問起了他的家庭情況,他告訴她們,他的家在山東,他有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她們明白了,在這個城市裏,他並沒有一個家。她們懇求他每周都到這裏來過周末,她們希望這樣會讓他不孤獨。他笑了。他的笑很迷人。
接下來的日子,唐秘書又來過幾次,有時在她們那兒吃飯,有時沒有吃飯就走了。應紅和王美琴私下裏也議論過唐秘書,應紅又說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和她那時的心情,她在說這些的時候是興奮的,她會情不自禁地反複說起某一個細節,王美琴毫不猶豫地打斷她的話,她說,你已經說過了。應紅看出來王美琴對於這個話題並不是很感興趣,就直露露地問她,你不喜歡唐秘書嗎?王美琴並沒有正麵回答她,而是問她,你喜歡?
應紅聽了忽然覺得像是被人看到了內心一樣,她低了頭,躲了王美琴的目光,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王美琴又問她,是哪個意思?
應紅說,算了算了,和你說不清。
沉默了片刻,王美琴突然冷冷地說道,男人都是極會偽裝的動物,知道嗎?應紅看著她,她突然莫名地說了一句,真無聊,男人都是那麼無聊。
一句話把應紅甩在一邊,獨自發愣。
因為有了王美琴的這些話,唐秘書再來的時候,應紅的話就少了,也不是那麼熱情了,說話做事都放不開了。
王美琴依然是一如既往地對待唐秘書,每次唐秘書走的時候,王美琴都在一遍一遍的重複著,再來啊。每次唐秘書來了,王美琴也是說,你怎麼好長時間不來了?
應紅對此一點也不理解,她又問王美琴,你不是說男人很無聊了嗎?
王美琴說,我說過嗎?
應紅又糊塗了。
王美琴看了應紅的樣子就哈哈大笑起來,她笑完了以後,說,你真可愛。小紅帽,你真可愛。
應紅也笑了,她已經習慣了王美琴的這樣,每次王美琴一說到“小紅帽”,應紅就沒有脾氣了,這幾乎是一句咒語,一下子就把應紅罩到了一種氛圍之中。
三
這一年的春節,應紅回到了玉水。
離開昆明之前,唐秘書又來過一次,他這次來和過去不一樣是他帶了東西,兩套純棉內衣,一套男裝,一套女裝,還有兩盒包裝精美的美國西洋參,兩瓶蜂王漿。他把這些東西一古腦地放在了她們客廳裏的茶幾上,說,你們看看,送這些東西給我有什麼用?扔了還覺得可惜。我想還是給你們這些小姐們拿來,你們比我用得著。
王美琴看了以後,說,我們有什麼用,你以為我們已經七老八十,需要大補了啊。她剛說完,又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說,哦,有用有用,正好應紅要回家,她帶回去給父母正合適。
唐秘書聽了,說,哎呀,真有那麼巧,那小應就算是孝敬父母了。不過,媽媽回去了,總不能不給女兒帶禮物吧,你看我也沒有想到,這樣吧,這五十塊錢你拿著,看看給孩子買個什麼,你去買總比我買的合適。他說著就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個信封,從裏麵抽出了五張十元的票子遞給應紅。
應紅並沒有接過來,她推脫著,不,我不要,我不能……唐秘書看著王美琴,說,你說說,能不能要?
王美琴從唐秘書的手裏接過了錢,說,什麼能不能要,這是給孩子的,拿著!
王美琴並沒有把錢遞給應紅,她把錢往沙發背上一放,就轉身進了她的房間。
客廳裏隻留了應紅和唐秘書,應紅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一樣,低垂了頭,還囁嚅道,真的不用了。
突然,唐秘書把手伸了過來,他迅速地抓住應紅的手,使勁捏了一把,又迅速地收了回去。這時,王美琴從她的房間裏走了出來,她手裏拿了一個信封,她遞給了應紅,說,這是我給金花的,算是壓歲錢吧。
應紅一聽急了,說,我不能,我不能要。
王美琴說,為什麼?
應紅說,平時已經花了你的不少錢了。
王美琴很嚴肅地,她衝著應紅喊,你什麼時候花我的錢了,你有你的收入,咱們一慣不都是各花各的嗎?
應紅盡管不解,但她也不敢問,也不敢再進行這個話題,默默地從王美琴的手裏接過了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