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傻了?”
眼前豔麗佳人正彎著腰,揚起唇來笑望著他;許久不見了。幾個月來,郭嘉在沙場上,除了想著她的芳容之外,頂多就是讀讀她回的“精巧”家書,或是看看懷裏的那方圍巾,睹物思人。
十個月。嘴上要將這段時日帶過,隻是簡單三個字,卻想不到,這十個月,夫妻倆究竟經曆過多少磨難?無論是心上的,還是身上的,都已經嚐夠了;如今這苦難總算到頭,他倆夫妻團聚,暫時不用擔心會有什麼事兒,能讓她們分開了。
她的笑一樣那般燦爛,似是能解這相思之苦般,輕易地把兩個人闊別十月的隔閡化了。今兒個是個大冷天,烏雲密布的,前幾刻還下著細雪,路上騎馬、行走都要小心再三;可就憑棠緋的一抹笑,身上穿著的,是那嬌豔無比的牡丹衣裳,便像是能夠化去這冷冽寒冬似的。郭嘉一時間竟以為自己誤入花叢,以為現下這時節,還是那百花盛開的春天呢?
太久沒見麵,郭嘉心底的思念之情難以訴說,又看見棠緋這樣盛情相迎;他的臉皮本就不厚,加諸有旁人在場,不由得感到有些不自在。“咳……我、我回來了。”他以掌掩唇,快步走過棠緋身旁。
他的羞怯,顯而易見;一旁的宮女見狀,不約而同的發出了輕笑聲。
可,郭嘉這反應,顯然讓棠緋並不滿意。
“等等。”棠緋側過臉來,柔聲叫住了他。
郭嘉一腳方跨上石階,卻因這聲叫喚,而停下了腳步。“夫、夫人?”
“哪有征戍在外的夫君,一回家見著了妻子,卻對她不聞不問,隻丟了一句話就往筵席裏走的呢?”棠緋話裏帶著微嗔,但俏臉上笑意漸熾;可惜郭嘉背對著她,一時間沒能察覺她臉上的淘氣。“我知道那個曹操過份,把你們留在營裏快四個時辰才放人;想想,從早上到現在,餓了是自然的,但,你可也不能隻顧餐食,而沒了我這個妻子吧?”
這話調侃的意味再濃厚不過,一旁的宮女聽了差些沒笑岔了氣。
郭嘉這才帶著歎笑回頭,而身後的棠緋也已轉身,一臉揶揄的,似乎跟著笑話他。“夫人,哪有妻子麵對著好不容易凱旋歸來的夫君,卻是急忙的想方設法,來給他下套的呢?”他的反應也快;隻見他白發輕飄,俊容上雖見疲憊,仍是牽起一彎俊朗淡笑,來與棠緋辯駁。
好個郭嘉,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同她抬杠?好,既然對手把題給丟了回來,她劉棠緋,焉有不接之理?“你說我下套?這不公平。”她搖了搖指,款步走近夫君,“明明是你一見我就對我不聞不問,連句招呼的話也沒給;就方才那句『回來了』,我還當你是對地上的螻蟻說的,一點誠意也沒有。你是這樣對待自己久居家中,替你把持這個家的妻子的嗎?”
“這不就是我所說的套了嗎?夫人這樣大擺筵席,也沒給我一聲知會,就像是一個人明明沒事,卻突然給主上加官晉爵、備受榮寵那樣;豈不讓人覺得有點於心不安呢?”
“我是那種人麼?”挑起一眉,棠緋指著郭嘉,往站在亭旁四位宮女開口,“妳們幾個可聽清楚了,姑爺這樣曲解我的苦心,妳們說,我冤不冤啊?”她睞了他一眼,而後眼皮兒眨了兩下。
宮女伺候棠緋多年,自然是一個勁兒的幫主子說話。郭嘉不由朗聲大笑,揚起掌來向諸位宮女討饒。“行了行了,是我疏忽,是我不對,怠慢了夫人。”夫妻倆好不容易見著了麵,耍耍嘴皮子當作娛樂,也該適可而止;萬一再鬥下去,一個不小心較真,那可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