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提了,她總說不是我女兒。”有人誇獎自己女兒,江律師不像一般人那樣歡喜,本就暗沉的臉色反更陰下去幾分“我也隻當沒這個女兒。”
“嘴裏這麼說,心裏不還是掛記,別說她入圈上上下下不是你在打點庇護,快五十歲人,還拉不下麵子和小女兒慪氣也好意思。”陳樹峰帶些譴責極為熟絡的拍了江律師手臂一掌“錯處本就在你,丟下她們母女這麼多年不管不顧,隻顧與你的法國明星雙宿雙飛,有怨氣也是難免的。”
“我和tony分手有一段時間了。”江律師不太自然的看了鄭少榮一眼,室內都是老友也就算了,偏偏有陌生人在還被人把家事拿出來說,難免有些尷尬“他畢竟年輕,當先幾年還好,近幾年熱衷於各種patty,吸毒,**,花銷越來越大,得不到滿足他就偷我收藏的藝術品出賣。”
“那也是你慣的,我當年就有說過他不值得你拋妻棄女,混這麼多年娛樂圈我還不知道,做明星的台前人模人樣,背地裏有幾個……呃,當然少榮你不算的。”周先生顯然忘記鄭少榮還在場,作為高層不大看得起藝人的意識冒出來忘了掩飾。
鄭少榮對周先生話倒是並不在意,自己問心無愧,未曾做過的事有什麼可心虛怕影射,隻是總算明白江藍莫名的敵意與釋然來自於何處,大概她之前也以為自己與他父親的小男朋友一般,隻為財權而攀高,被人誤解的滋味並不太妙,然而無論圈內圈外這種事情實在太多,無論被迫還是自甘墮落,總是讓人歎息,林耀蘇聯一行不成功便罷,如果真如他所說的賺上千萬億美金回來,旁人也隻會風言風語,隻是,生活是兩個人的生活,別人怎麼看怎麼說,又有什麼緊要。
“周生!不知公司裏誰走漏消息,有鄭先生歌迷爬頂層揚言要跳,現在公司下圍了好多人,大家除去報警都不知怎麼處理。”大門毫無預兆的被打開,周先生失蹤的助理跑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扶住門框丟出一個爆炸消息。
“帶我去!”在眾人麵麵相顧,鄭少榮幾乎與話音同時站起來,拉住助理就往電梯口跑,然而電梯並不到頂層,還需爬幾層閑置的梯,鄭少榮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衝進天台,就看見驚人一幕。
“為什麼,為什麼……”一個穿高中校服梳著兩隻小麻花辮的小女孩,一麵坐在護欄外圍把鄭少榮海報一張張撕碎撒往下,一麵哭得聲嘶力竭“我都知道不可能了,為什麼連幻想都不給我機會。”
“輕聲。”鄭少榮輕輕的吩咐助理,兩麵包抄悄然靠近沉浸於自己世界中的女孩,眼見一步步近了,卻因著天色暗,不留神踩一個鐵質桶裝物體,發出了哐當一聲巨響,小女孩猛然驚醒回頭剛好與鄭少榮對上眼。
“你來了,為什麼你不娶我,而要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小女孩背著光,看不出表情模樣,然而聲音中卻有些飄忽,似乎精神已經不太正常“媽媽明明說等我長大你會娶我的,你們都嫌我長得不好看是不是……”說話間身影慢慢的往外挪,似乎馬上就要掉下去。
“快!”鄭少榮飛身過去環抱住不停掙紮的少女,然而過於高的層,螞蟻一般的人群,錯位的視覺讓他忽然一陣眩暈,很多不曾見過的景象從腦中一閃而過,恍惚間被少女帶得半個身體都快出了護欄外,幾乎快要抓不住,這時候,一股大力自身後傳來,將險些與少女卷在一起一同落入下的鄭少榮與女孩拖了回來。
忽然之間頂好像多出很多人,鄭少榮落地之時還處在眩暈中,剛才他好像看見了一片紅……大塊大塊的紅色……與……自己,明明是清醒著,卻好像做了一場噩夢,心裏滿滿的都是冷汗與驚悸,直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與呼吸把他包圍。
“我回來了……回來了……”來人隻是一遍又一遍的拍著他背部,一遍又一遍在耳邊重複相同的話。
不知過去多少分鍾,眩暈感才變得沒那麼強烈,那些四處亂串的畫麵也消失無蹤,鄭少榮定睛看清眼前不知用什麼手段從蘇聯趕回來的林耀,忽然展開笑容“我都從前不知自己恐高有這麼嚴重,以至於產生了好像看到前世今生的錯覺,以後再也不上天台了……”
“好,再也不上天台,我們回家。”林耀隻想讓鄭少榮快些離開這裏,他麵上有過很多表情,卻從未如現在滿滿都是驚恐,不可想象若是晚來一步……
“等……”鄭少榮回頭看向被大堆保安與警察圍住的少女,想與她再說些什麼,可感受到牽住自己的那隻手掌中的一片潮濕,最終還是順著力道與他離開了頂層。乘電梯下到底層,鄭少榮乘上林耀開來與來時不同的黑色車輛,並未受到眾人注意。原本就是發生於電視台的鬧劇,此事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報答出來,兩人還未衝出人群收音機中便有報道出現“今日一患有精神疾病少女脫離家長監管參與歌迷活動,忽然病發爬上電視台頂層自殺未遂,警方……”
“所以我才寧可瞞眾人一世,說出來固然痛快,然而後患無窮……”林耀關閉收音機輕聲歎氣,窗外人群每一張麵孔都不相同,或是激動不能自抑,或者麵無表情,或者丟棄信物轉身離去。
“我不可能隻愛自己,隻想到自己……”林耀怕鄭少榮通過前擋風玻璃被媒體及歌迷發現,特意勸他坐在後座,此時剛好能從後方環住林耀脖子“似乎一直都是你說愛我,而我從沒說過……這一切隻因為,ILOVEYOU。”
“有沒有人說過你好任性?自私一點愛自己勝過愛我日子會好過很多。”林耀穩住差點鬆手的方向盤,左右看看無人注意,稍稍偏頭輕吻在對方臉頰上“ILOVEYOU,TOO.”
“除了陳姐隻有你說過,所以,這隻是你們的主觀意見。”關於任性必須辯駁,無論林耀認為是狡辯也好,至於自私……鄭少榮側身透過可視內不可視外的玻璃貼膜仔細分辨那百千張麵容上的情緒,輕輕叩擊車窗“我的歌迷影迷跟我這麼久付出很多,我卻一直隻做自己想做的事,已算夠自私,我知道今夜以後會有很多人離開我,圈裏沒有人不可被取代,這樣也好。”
“忽然變得悲觀了?”一群歌迷追蹤著某台車輛從車前跑過,林耀專心看路不敢回頭,仍聽出鄭少榮話裏有些出世的念頭來。
“雖然是我自己說出來,也不想日日被人跟蹤偷拍,隻是想離開這裏一段時間,去旅行,去遊學,給人們消化的空間,也給自己空間。”鄭少榮想起林耀那長久也沒有進展的反種族歧視劇本,他想做導演已經很久,不如自己動手把想法拍出來,嚐試轉變成不在鏡前的娛樂圈另一種生活方式,而做這些事的前提,還需要學習,係統化理論化的學習。
“想去法國?美國?還是哪裏?”做電影不在香港的話,無非是這幾個地方。
“你都猜錯了,是去天朝。”鄭少榮的答案出乎人預料,在當時港人看來,天朝的電影水平無論如何也趕不上香港與美國的,幾乎算是荒漠“比如陳KG家的老爺子就很有趣,學問也很深,當初拍戲的時候,我們有約定什麼時候有空都可以去做他學生,我可以同他學到很多國外學不到的東西,那些天朝所特有的東西,也許這些老人逝去就再也學不到了。”
車開到潛水灣,記者隻以為鄭少榮還在電視台未回來,因此沒有布防,隻有一個大家都熟悉的小子林蔚蹲在大門口抽煙,被車上的遠光燈照得眯住雙眼。
“起來挪挪地方。”林耀下車拍拍林蔚督促他讓路,順便打開鐵門讓換到駕駛座的鄭少榮把車開入車庫。
林蔚丟掉煙頭長腿一彈直起身子“我有看到報道,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明明你家裏有人,可怎麼都叫不開,你不是和曹成出遠門了麼?什麼時候回來的。”
兩人一人一扇門葉,把大門推合到一起,既然迎麵碰到林蔚,關於回來之前所看到的一幕,林耀猶豫了一小會還是決定告訴他“曹成他……不是什麼好情人。”
“我知道。”林蔚關門的動作沒有停頓,仿佛毫不在意“他在香港的時候就經常出去玩一夜情,他並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那你們還在一起這麼久?”林耀錯愕於林蔚的平淡。
“他在我身上找某個人的影子,我在他身上找慰藉,試試換個人會不會放得開,各取所需,僅此而已。”林蔚鎖好門,轉過身來再點燃一支煙“假意纏綿,打情罵俏,男男女女都試過,這幾個月才我發現,感情就那麼回事,還不如做一輩子兄弟,找個隻愛我的女人過一生,對了,我快做爸爸,下個月結婚,紅包拿來!”說話時林蔚的眼睛一直空洞望住前方,僅在說到做爸爸時才帶了些期盼雀躍。
“到時肯定包個大紅包給你。”鄭少榮從車庫回來剛巧有聽見最後幾句,欣然林蔚能放開少年時類似於雛鳥情節的迷戀,至於曹成,林耀在車上已經與他說過蘇聯那些,及早放開也算大好事“隻是為何結得這麼倉促,從前從未聽說過。”
“已經八個月了,是去年認識的柏麟書院的學生,交往過一段時間分手了,她一直瞞著我懷孕,前段時間被人父母找上門逼婚才知道有了孩子,難道要等它出來再結婚我已經是無父無母,不想我兒子也這樣,被人說是雜種的滋味不好受。”林蔚沒有說分手的原因是因為女孩發現了自己心中的畸戀,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認真懇求的望住林耀“耀哥,我與向大佬說過了,退出社團的話還有效,你那有沒有不用出外打打殺殺,隻坐辦公室可以養家的活計?她年紀還小,我又沒讀過幾天書,我有答應過嶽父母退出江湖,可不走黑路實在難以賺到尿布錢,隻好厚臉皮找耀哥賞口飯吃,等孩子長大,我也可以告訴他,爸爸是在正經公司做事的好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