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釋】

〔1〕梅聖俞:北宋詩人。名堯臣(1002—1060),宣城(今屬安徽)人。賜進士出身。工詩,與歐陽修為詩友。蘇軾之父洵,與堯臣有交往。梅集《禽言四首》,分詠子規、提壺、山鳥(婆餅焦)、竹雞。〔2〕蒲:草名。葉供編織,可以作席、扇、簍等用具。〔3〕百族:百類,百種。〔4〕布穀:鳥名。其鳴聲似布穀。鳴又當播種時,故相傳布穀為勸耕之鳥。《後漢書·襄楷傳》:“布穀鳴於孟夏。”杜甫《洗兵馬》:“布穀處處催春耕。”此雲布穀兒,乃俗稱。〔5〕“水中”句:句下作者自注:“土人謂布穀為脫卻破褲。”蓋“以其(鳴)聲之似者名之”。照應上麵第四、五句詩。瘢:疤痕。

魚蠻子

江淮水為田,舟楫為室居〔1〕。

魚蝦以為糧,不耕自有餘。

異哉魚蠻子〔2〕,本非左衽徒〔3〕。

連排入江住,竹瓦三尺廬〔4〕。

於焉長子孫〔5〕,戚施且侏儒〔6〕。

擘水取魴鯉〔7〕,易如拾諸途〔8〕。

破釜不著鹽〔9〕,雪鱗筆青蔬〔10〕。

一飽便甘寢〔11〕,何異獺與狙〔12〕。

人間行路難,踏地出賦租〔13〕。

不如魚蠻子,駕浪浮空虛〔14〕。

空虛未可知,會當算舟車〔15〕。

蠻子叩頭泣,勿語桑大夫〔16〕。

【題解】

此詩作於元豐五年(1082)。

此詩首四句概括寫出魚蠻子的生活,以船為家,以魚為糧。“異哉”以下十二句,詳細寫魚蠻子的生活,一意分兩層敘述。關於魚蠻子的生活,作者得之長期親身觀察,其敘述客觀、真實。自“竹瓦”句具體知其所居;自“擘水”二句,具體知其所能;自“破釜”二句,具體知其所食;自“一飽”句,具體知其生活習氣。尤為可貴的是,作者觀察到了魚蠻子這個群體,存在著兩大憂患。一是他們的子孫是“戚施且侏儒”,長期世代的這樣生活,影響了他們後代的繁殖,他們成了畸形人。一是他們失去了學習文化的機會。這裏的記錄,有曆史價值。

末八句轉入議論。當時地稅重,納地稅者至慕魚蠻子;殊不知魚蠻子雖不納稅,但他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後代畸形、文化落後,上已述)。即使如此,有人正在打他們的主意,要他們交船稅。轉折,深入一層。末以“蠻子叩頭泣”作結,揭露現實愈見深刻。

此詩主旨在寫魚蠻子生活,筆之所之,亦譏新法病民。

【注釋】

〔1〕“舟楫”句:言住在船上,以船為家。〔2〕異哉:特殊得很呀。魚蠻子:江淮人對這種以舟為家以魚為糧的人的習慣稱呼。蠻,不講理,粗野,含有一點輕視之意。〔3〕左衽:《論語·憲問》:“子曰:‘微(沒有)管仲,吾其被(披)發左衽矣。”左衽,謂其服飾特征是前襟向左掩,喻少數民族或受其統治之人。〔4〕“連排”二句:《蘇軾詩集》引宋人注:“江南多以竹木為排,浮水中,排上以葦竹瓦為屋。”此句即謂水中竹排上相連接的小屋。三尺:言其屋之高,進屋得俯下身子。〔5〕於焉:在這裏。〔6〕戚施:駝背。侏儒:矮子。〔7〕魴(fáng):即鯿魚。〔8〕拾諸途:在路途上撿到(它)。諸,文言合音詞,相當於“之於”。〔9〕釜:鍋。〔10〕雪鱗:謂魚。魚鱗白色。筆(máo):指筆羹。此句之意為,以魚雜以青色的蔬菜為湯。〔11〕甘寢:甜美地睡上一覺。〔12〕獺(tǎ):獸名,通常指水獺。《說文》:“獺,如小狗也,水居食魚。”狙(jū),猿猴之類。〔13〕“踏地”句:踏著土地,按土地的多少,計算賦稅、租稅。〔14〕“不如”二句:羨慕魚蠻子駕著船,隨著浪飄浮在空虛之中。〔15〕算舟車:《漢書·食貨誌》:“船有算。”算:計數的籌碼,這裏指抽稅。〔16〕桑大夫:名弘羊,漢武帝時任治粟都尉,領大司農;昭帝時任禦史大夫。推行鐵、鹽官營政策,為漢時理財名臣。這裏喻指推行新法的官吏。此處,蘇軾對桑弘羊持有偏見。語:告訴。

南堂

其五

掃地焚香閉閣眠〔1〕,簟紋如水帳如煙〔2〕。

客來夢覺知何處,掛起西窗浪接天〔3〕。

【題解】

此組詩凡五首,作於元豐六年(1083)。這裏選讀第五首。

蘇軾初到黃州,暫住在距離大江八十步的臨皋亭(驛)。今年五月,在友人的大力支持下,在亭的南畔築的三間屋完成,蘇軾名之曰南堂,並住了進來,於是作此組詩。

此組詩的立意各自不同,五首分列開來,獨立成篇;但又相互聯接,組成一幅精美的山水人物畫麵。其五尤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