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幸(大修)(1 / 1)

記憶可以是一座寶庫,也能變成一個黑洞。——BY記憶異於常人的秦蘇。

秦蘇擺弄著光滑的手臂,清楚地確認,他曾在手腕上劃過一道扭曲致命的傷口;他把玩著手邊一彎明晃晃的幹淨小刀,明白無誤地知曉,它上麵本來沾滿了血的暗紅和鮮紅。

一向對自己記憶非常有把握的秦蘇,第一次對脖子上麵的那個部件產生懷疑,進而開始懷疑眼睛——眼球、角膜、虹膜、視網膜……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他明明記得,自己眼睜睜地看著刀鋒剖開手腕的皮膚切入血管;他明明看著血液湧出;他明明感受到身體逐漸冰冷意識逐漸模糊……

如果看到這裏,你嘲笑秦蘇心理脆弱不珍惜生命什麼的,秦蘇大概會回你一個沒有意義的笑容。

如果不是這樣的不幸,秦蘇也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托爾斯泰說過,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這句話套用到個人身上也適用,任何人。

比如我們的主人公秦蘇,就是被上帝捉弄的人中的一員,秦蘇的不幸來自於別人眼中的“無與倫比”和“與眾不同”——他擁有著世人豔慕的過目不忘的能力,可以回憶出從他5歲後個人生活中發生的所有細節。他能記住每一個痛苦和快樂的瞬間,從當天吃過的餐點,到當日發生的時事,從同學父母間的玩笑,到朋友的一個眼神,他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這個不是重點,要討論的重點是,這種讓人垂涎三尺的能力,實際上是強迫症的一種——記憶強迫症。它跟記憶本身無關,而是以強迫觀念和強迫動作為主要表現的一種神經症。患了這種病的人,比如秦蘇,一方麵有意識地自我強迫記憶,一方麵又有意識地自我反強迫,明知道這種強迫症狀持續存在是毫無意義且不合理的,卻不能克製地反複出現,越是企圖努力抵製,反而越感到緊張和痛苦。

簡言之,他過目不忘,並常常沉浸在記憶裏不可自拔。不過五歲之前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記得。

秦蘇曾參加過很多記憶力的比拚,每次都是毫無懸念的第一名,獲得的獎金雖然不可能到下輩子也花不完,但這輩子坐吃山空還是綽綽有餘。甚至有些經營號稱提高記憶力的保健品的人專門找上他,各種利誘,希望他成為“托”,都被秦蘇一問三不知打發過去。

事實上,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精神方麵的問題或疾病,隻是我們早已習慣,進而將它們當做了正常。精神病人也有性格,有滔滔不絕的,有沒事兒找事兒的,有沉默寡言的,有拐彎抹角的,有熱情的有自閉的,跟大街上的路人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用一句搞笑點的話來概括,就是——諸多精神疾病,總有一款適合你。

恰好,秦蘇的疾病就嚴重一些。

雖然這種病,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但之所以求之不得,是因為他們沒有體會到記憶強迫的痛苦。

記憶強迫帶來的超強記憶,與其說是上帝的恩賜,不如說是上帝的玩笑,如果真的存在上帝這一類神祇的話。

緊張繁忙的高中徹底結束了,隨之而來的是漫長到無望的假期,以及據說會很悠閑的大學生涯。

雖然秦蘇學習很輕鬆,不過一天到晚的考試讓他避免了總是被忘不掉的記憶折磨。高中,對於大多孩子來說,都是最辛苦的日子,不過對於秦蘇,這三年卻最輕鬆——密集的課程和密集的考試,常常把他從崩潰的邊緣解救回來。

但是,相對美好的高中生活結束了。日子空閑了,大腦滿了。

人生,是由快樂和痛苦構成的,並且痛苦和平淡所占的比重,遠遠大於快樂。一點點灰暗的記憶,經過反複記憶強化,它的色調就會不斷不斷加深,直至成為徹底的黑色。

在鋪天蓋地的痛苦中,快樂的火苗,是那麼弱小而微不足道。當一個人的頭腦中充斥了各種灰暗色調占大部分的回憶,還承受著強迫與反強迫緊張和焦慮,那麼,他離精神崩潰、走向毀滅就不遠了。

於是,在一個月明風清自殺夜,他用一把小刀削著一個青蘋果,那明媚的淡綠色刺痛了他的眼睛,順帶著刺進大腦,進而再次勾起一係列的回憶。

大腦被過去走馬燈一樣的占領,五顏六色的閃光燈一樣,讓人眩暈,讓人淚流滿麵,這實在太痛苦了。

那麼,就讓一切結束吧。

那麼,永遠睡過去吧。

那麼,早一點回歸什麼都沒有的虛無吧。

那柄小刀,從淡綠的蘋果上滑下來,清淺地劃入手腕。血是鮮紅的,與淡綠的蘋果很搭配。

很好,我的煩惱,徹底結束了。

但秦蘇並不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

這不是一件事的開始,而是一連串事件的開始。

過去,現在,未來,在這個奇點,串連成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