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風倚靠在琉璃王座上,眼睛半開半闔,如要沉沉地睡去。
興許是激戰過後,驟然慵懶下來,便有說不盡的意興闌珊,百無聊賴之感。
莫名地,他想起當年穿越之初,苦讀詩書,以期待金榜題名,成為一代大儒,順帶權傾朝野,行廢立之事,最不濟也是一個伊尹霍光之名,搞不好還能黃袍加身過把幹癮。
緊接著,少年寧風發現這個世界竟然有仙魔之事,頓時把詩書拿來擦了屁股,與寧采臣父子費盡周折,散盡家財,最終才拜入了太陽神宮外門。
普通外門弟子,三年光陰,魂境之前,寧風此時回想起來,那竟然是這輩子最開心的日子。
稱不上無憂無慮,也稱不上是沒有壓力,但終歸是仙路在望,老父在側,總覺得長生久視隻是按部就班事。
魂境中,眼出法神,一句“要有光”,似乎點燃了他心中什麼。
魂境之後,止步妖魔,神宮首席,南疆挫敗魔宗聖子,正意氣風發時候,伊人遠去天外,三年化石,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瀚海域,陰墟中,中天獨戰一州群雄,百年不敗,不退,扼守住唯一一條道路。
即便是發生在近前的事情,想來竟也有幾分久遠無比的味道。
“下麵又該冒出什麼呢?”
寧風自嘲地笑,“前世的事情嗎?”
此念剛生出來,他仿佛就看到自身駕著一輛車子在國道上高速穿行,“噌”地一下,超過了一輛大車。
在超車的瞬間,寧風看到車上滿滿當當地擠著一車豬,吭吭哧哧地打著響鼻,彼此緊挨著,全都把好奇的目光望過來。
追上,並行,超過。
在這整個過程中,寧風覺得自個兒是在跟一群即將被送往屠宰場的豬在玩“看誰先眨眼”的遊戲。
空氣循環係統將載豬車上的臭氣頑強地送入自家車裏麵,寧風恨不得把鼻子給切下來,隻好把油門踩得呻吟出聲,倏忽遠去。
“我這是在想什麼呢?”
寧風啞然失笑,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依然保持著以手托腮的動作,座下是琉璃王座,腳下是琉璃島,再往外是黃泉真水潺潺流淌,構成九曲黃河大陣。
一切如常。
“罷了,趁著山雨還未來,我走動走動吧。”
寧風伸著懶腰,從琉璃王座上起來,一步步向著外麵走去。
“話說,除了進入中天時候那次驚鴻一瞥,我竟然沒有真正看過中天是什麼模樣。”
“此後百年,諸事倥傯,應接不暇,四方強者把我當boss來刷,是不是還有這機會都難說了。”
“趁著現在吧。”
寧風一身輕快,有偷得浮生半日閑之感,踏過黃泉湖,涉條條真水河,不知不覺中,邁過了九曲黃河大陣範圍。
這個埋葬了數千修士的大陣,能湮滅一切靈性的黃泉真水,在執掌著混元金鬥的寧風麵前,自然沒有什麼作用。
隻是片刻,出了百裏。
甫一踏出範圍,寧風就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九曲黃河大陣範圍內,百裏之地,終究是被天心意識以玄黃之氣改造過,哪裏有中天原本模樣。
一出這個範圍,他第一感覺就是空氣中飄蕩著泥土的芬芳,又有青草氣,有野花香。
稍稍遠一點,不曾受到之前戰鬥打擾的地方,還有鳥語、獸吼、蟲鳴,一派自然生機勃勃樣子。
“這中天真是一個好地方啊。”
寧風行吟澤畔般漫步,感受著天地靈氣如有靈性般地往他周身毛孔中鑽進來,全身血肉仿佛都活轉複蘇,在發出歡呼。
“我忽然有點明白了。”
他腦子裏,不由得浮現出元始金橋上所見一幕幕。
寧風下意識地,將手按在胸口,那裏元始金橋縮小回原本模樣,靜靜地掛在那裏,一如凡俗墜飾。
從那時候開始,元始金橋就好像耗盡了所有力量一般,再沒有半點異狀。
“張凡、楚留仙、莫玄,他們都站在了一個我現在依然仰望不到高峰,可是他們還是踏不出最關鍵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