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的科學奇跡—曆史偉人可重新誕生”。閑來翻閱報刊,上述標題赫然映入眼簾!據說,隻要曆史偉人的“屍骨尚存”,便可從死者的骨髓、肌肉或耳內軟骨中取出所需細胞進行“無性生殖”。“借腹產子”的胎兒將擁有被移植人的一切遺傳基因,不但智力和心理相同,而且長相、行為酷似。過上若幹年,就是一個華盛頓再生、愛因斯坦轉世。
吾生也晚。於我記事時,不用說華盛頓,即使是愛翁也已作古。二三十年後,筆者雖已年屆耄耋,但倘可有幸一瞻眾多令我魂牽夢繞的曆史偉人,實為人生一大樂事;不過,細細想來,也隱隱生出一絲憂慮。
生死輪回,從來就被認為是迷信。阿Q引頸就誅之日,大叫一聲:“過了二十年後又是一個……!”原本是為顯示一下自己的豪邁之氣,不曾想,時至今日竟也有可能兌現。不過,若按消息發布者劃定的圈圈,阿Q一類乃布衣庶民,屆時是難以取得“複製權”的。再生轉世,原來也要分貴賤尊卑。
“死人再生,工序繁雜,當然要撿那些飽學夫子,聖人賢達了。阿Q一類複製出來,對社會的進步能有什麼意義?”
壯哉,誠如斯言!不過,祖衝之的圓周率在當時可謂前無古人的創造,藉此足以戴上大數學家的桂冠。但今天,即便一般中學生掌握的有關知識,恐怕已早勝過他了。複製出的祖老先生“智力和心理狀態”倘仍然停留在先前的那個水平—以智力論,大半會被編入中學的慢班;以心理狀態論,說話之乎者也,見人一揖到地,視男女挽臂為有傷風化,見飛機掠空為天災將至,說不定會像大西洋底來的那位麥克一樣,鬧出許多笑話來!如果“智力和心理水平相同”是橫向比較,即假如祖衝之當時的智商數比一個普通的布衣庶民高出十倍,那麼,與未來社會的一般人相比時亦如是,竊也有些迷惑。因為一個人能否成功,並不完全取決於智商的高低。達爾文坐不上“貝格爾號”,也許不過是名為人祈禱的牧師;魯迅當初如果碰巧沒有看到那部汙辱中國人的影片,說不定手裏拿的會是手術刀,而不是如椽巨筆。倘若重新複製的達翁和魯公沒有這樣的機遇,他們還能成其為達爾文和魯迅嗎?更不用說,他們假如舍不得“把別人喝咖啡的時間都用在工作上”了。其實,隻有時代造就的偉人才會血肉豐滿。文藝複興時期,群星燦爛,巨人輩出,因為15世紀前後的歐洲,本身就是一個呼喚、產生巨人的時代。曆史的前進,無疑是要借助傑出人物的助力;沒有毛澤東,也許中國至今還會在黑暗中徘徊。但是,時代所需的偉人總要鮮明地反映著那個特定的時代。我們需要新的祖衝之、魯迅以至莎翁、達爾文,不過,他們不應該是曆史人物的複製,而應該是大浪迭起的偉大時代的寵兒。
據說,偉人重生之科學奇跡,乃是借助於遺傳工程技術的一項輝煌成就。筆者近乎“科盲”,於此事的真偽不便一勁兒饒舌。眼下有兩個問題建議著手解決。一是是否應建立一個“曆史偉人複製委員會”一類的機構,統一協調偉人複製之有關事宜。比如,對那些有可能被“借腹產子”的年輕婦女們進行一些基本教育。複製的偉人在嬰兒期大半也會哭鬧的,有如常人一樣。那麼,母親們著起急來不慎喝斥了一聲或失手打了一巴掌該怎麼處置?張屠戶打了範進一個嘴巴,手立時就疼了,文曲星嘛,打不得的!有幸被複製的曆史偉人們當然比範進不知要尊貴多少倍,在孕育、撫養的過程中自然應有諸多講究,製定出最佳、最科學的喂養程序。這雖然很麻煩,但請試想一下,當一個年輕的母親知道她肚子裏麵孕育的乃是未來的科學院院士、作家協會主席、以至國家部長、政府首腦時,該是一種什麼心情?再一個問題則迫在眉睫,即火葬及天葬、水葬等等喪葬形式是否應有條件地廢除?除認定為偉人、名士的土葬,以便其屍骨至少保存20年以上外,其他各色人等死後一律照燒不誤。不然,為數已不豐裕的耕地將被進一步侵占。“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沒有人類賴以繁衍生長的土地,偉人、名士再多又有何用?
偉人可以複製,是由一位美國生物學家透露的。筆者接連在國內幾家報刊上讀到這一奇文後,真可謂:“歸來如夢複如癡,何暇備言宮中事”了。但願它和“牛西紅柿”一樣,不過是愚人節開的一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