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村義舍規模不大,隻有茅屋五間,三間是住所,一間是灶房,還有一間算是學堂,義舍由田義和薑然二人看管。
田義三十多歲,人長得五大三粗,滿臉虯髯,但麵惡心善,燒的是一手好菜,不但是一個好廚師,也是一個好獵手,時常到山上林間打些野味回來,給義舍的孩子們打牙祭,孩子們對他極為喜歡,都叫他田大叔。
薑然是村裏的一個讀書人,十年前來到田家村落戶,時常自比管仲樂毅,概歎不能得遇明主,一身才學無法施展。
村裏的百姓當然知道管仲是誰,但對樂毅卻是恨之入骨,聽薑然這麼一說,自是不把他看作什麼好人。
薑然也懶得跟他們理論,閑來無事便到義舍中教孩子們讀書識字,一來二去,這倒成了他的正業,後來索性便搬到義舍,跟孩子們作伴,他也不拿讀書人的架子,孩子們對他也是極為喜歡,稱他為薑先生。
這日一早,趙良便早早起來劈柴,準備幫田義作早飯,正當他摩拳擦掌,揮汗如雨,劈得起勁的時候,隻見義舍木門吱呀一聲,露出一個小腦袋。
趙良聽見門響,回頭一瞧,見是小紅,便放下手裏的斧子,說道,“小紅妹妹,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吧!”
小紅一閃身進來,歪著兩個小辮,神秘兮兮的對趙良說道,“趙良哥哥,你猜我帶什麼來了?”
趙良滿臉苦笑,“這我哪裏猜得到,總不能又跑到村東頭城隍廟,求安平君他老人告訴我今日小紅妹妹帶了什麼吧。”
小紅見趙良麵露難色,也不為難他,便從兜裏摸出兩個雞蛋,“喏,是兩個雞蛋!我娘說了,那天多謝趙良哥哥幫忙,以後家裏要有什麼好吃的,也要給趙良哥哥留一份兒。今日娘煮了四個雞蛋,讓我先送兩個來給趙良哥哥。”
趙良忙擺了擺手,說道,“這可不行,那天幫忙也是理所應當的,哪能收你們娘倆兒的雞蛋呢,萬萬不可。”
小紅見趙良不肯收下,急的差點哭了,“趙良哥哥,你不會是瞧不起我們娘倆兒是孤兒寡母,才不肯收下吧。”
趙良趕忙安慰道,“這是哪裏話,這雞蛋我收下了,你回去跟你娘說,謝謝她,等哥哥改天去看你們。”
小紅這才破涕為笑,歡天喜地,一蹦一跳的回去了。
趙良拿著兩個雞蛋,是感激,又悲傷。
小紅雖然自幼喪父,但至少還有一個疼她愛她的娘,自己卻連生身父母都不知道是誰,更不知道是死是活,從沒有見過一麵。
聽田義講,十五年前的一天早上,是田義和以前看管義舍的田放在義舍門口發現了他,他當時已經奄奄一息,硬是被田放和田義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後來,從他的包裹裏發現了一塊玉佩,上麵刻著“趙良”二字,所以整個義舍除了他姓趙,其他的孩子都是田、薑二姓,嚴格來講,他不能算是遺孤,隻能算是棄嬰。
趙良愣了一會兒神,收起悲傷的情緒,把兩個雞蛋拿去給了田義和薑然,二人吃得津津有味,不迭的誇田寡-婦的雞蛋就是好吃。
趙良一整天都在幫田義劈柴,明日就是即墨之戰十五年之祭,義舍的孩子們要去即墨城外的義塚拜祭家人,因此田義蒸了好多窩頭,作為明日路上的幹糧。
雖說,這些孩子的爹娘都在即墨之戰中喪命,但想起明日要一起去上墳掃墓,都嘰嘰喳喳,議論不休,倒是興奮之情蓋過了悲傷之意。
這也正是田義和薑然想要看到的結果,他們也不想這些孩子一輩子都沉浸在失去雙親的傷痛之中。
趙良一直忙到申末酉初時分,其他的孩子都在屋裏說個不停,他一個人在院裏看著夕陽一點一點得落了下去。
空曠的院子裏,他的影子拉得悠長,顯得有些孤單,有些落寞。
夜色吞沒了義舍,星星悄無聲息得露出臉來。
聽村裏的老人講,人死了以後,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爹娘還在人世嗎?
他們變成天上的星星了嗎?
他們會是哪一顆星呢?
趙良望著滿天的星辰一直發呆,直到田義叫他吃飯,他才回過神來。
次日一早,田義便帶著義舍的孩子們上路,隻留下趙良和薑然二人在家。
趙良閑來無事,想起前日和田義在山上還布了一個捕獸夾,也知道有沒有捕到什麼獵物,便別了薑然,帶上腰刀和弓箭,背上竹簍往山上而去。
田家村東邊的這座山名叫烏鴉山,相傳乃是後裔射日時,一隻被射落的三足烏所化,山中林木茂盛,層巒疊嶂,飛禽走獸隨處可見,豺狼虎豹時有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