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慶幸?”一劍仙問道。
“我……”羽衣相卿不知從何說起,卻是有些不敢去看一劍仙的雙眼。
“你怕他。”一劍仙再歎一口氣。
羽衣相卿欲言又止,頭再低半寸,算是默認。
“你覺得,連我當年都不是他的對手,你又如何能以一己之力破他苦心設計三百年的謎局?”一劍仙冷哼一聲,伸了個懶腰鬆鬆垮垮的躺下。繼續開口道。“當年為師以天下為局,一子一落,定下了那大明江山,中原西域,前後三百年再無敵手豈是隨便說說?早料到朱家可出一顆禍世妖星,卻不想這妖星落世之時恰逢八部逆天,得了些仙氣佛性,成就了一等一的大造化。可當年那小子不過二十出頭,論武道棋藝俱是遠遠不及為師,人生寂寞難逢敵手,為師隻想著找些樂子,卻不想就要一子逼死這妖星之時。朱家那昏蠢皇帝壞了大事,世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的,倘若你對一樣事情太有把握了,反而會疏忽,所以該贏的反輸,隻要還有第二次機會,就一定可以把握住。可那卻沒什麼意義了,因為有些事情,隻有一次機會。以前的事情,就當做了老夫輸了,可還沒完,這一局才定乾坤。”
“徒兒明白了!”羽衣相卿點點頭,緩緩抬起頭。
“你明白個屁!你可知道你自佛而道,做的是儒家學問,心中天道可幻化天下萬道,與那妖星同出一轍。他敗不了你,就好像他敗不了自己一樣。你自出手便就立於不敗之地,又豈有輸了的道理?他布局之時,你這顆子尚未入得他眼,他也算不出你的造化,你是他這一局之中的變數,有變就有破綻,有破綻就有輸的可能。你可算是處處占了上風,何須多慮?”
羽衣相卿抬頭看了看天色。
“可世上每一件事都是這樣的,你不去做,就一定是見不到它成功。於你而言,隻此一種輸的可能。”一劍仙掏著耳朵。“多說無益,那號稱佛屠的後生改動了,當年桃園裏看我舞劍有所感悟,折了桃枝而去的小輩也該動了。楚王臂送出去許久,該是收線的時候了。那個桔梗見了你兩次,第三次見麵的時候,這顆子也可落下……還不夠亂!輪轉寺與天龍寺的兩位老和尚號稱不動如山,你去撥動撥動?”
“那我便下山了?”
“等等。”一劍仙老臉忽的鄭重起來不再挖鼻子,隻是一本正經的問了一句。“我要的東西,帶來了沒有?”
羽衣相卿微微一愣,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摸約有一尺長,一寸寬。兩人一遞一接,都顯得莊重肅穆,似乎那盒子裏當真是裝著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卻沒想一劍仙恰接過錦盒,老臉上即刻綻放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徑直錦盒內的物事取出,至於那看似質地不錯的錦盒則看都不看一眼,順手遠遠拋開。一劍仙右手一把抓住那自錦盒內的物事,慢慢朝自己後背伸過去。
“舒服!”一劍仙雙眼微眯,滿臉享受之極的神色。那錦盒之中的物事卻是一支,不求人!
羽衣相卿一步步下山,一劍仙眯著眼睛望著羽衣相卿遠遠離去,手上握著的不求人緩緩而動。終於羽衣相卿的背影消失在蒼茫雪色之中。一劍仙老臉上條條褶子更細更密,喃喃道。
“老夫輸了一次,豈能再輸第二次。天下第一的名頭,豈是說說而已?天師府的牌匾豈是說搬動就搬動的?這雪山有些單調了,白,真白。當年老朱死的時候,也是這麼白。我說他有一個兒子要壞大明基業,他不聽。結果連都府都被搬去守一國門戶,玉璽弄丟了,最後還是靠老夫才找回來,帝釋劍有什麼,老夫當年連帝釋天都能算計死,你不過是得了一把破劍而已……我一字落下,天都忌憚,妙!妙不可言!”
一劍仙絮絮叨叨了不知有多久,竟又是沉沉睡去,鼻涕泡再次冒了出來,順著一劍仙的呼吸一脹一縮起來。
羽衣相卿走在回天師府的路上,一步一步,不急不緩,羽衣相卿的身後留下了一場串深淺大致相同的腳印,一點一點彙聚成一條線,這一條線蜿蜒成一種特殊的韻味,恰好似一劍仙的呢喃那般,妙!妙不可言!
而此刻羽衣相卿的眉頭卻是死死皺著,似乎是在想著一件極為叫人頭疼的麻煩事。許久,羽衣相卿才緩緩抬起頭,往南方看了一眼。“不如先去趟天龍寺?聽聞南方的景色如故,一樣是極好的。”
羽衣相卿說完之後,沉默了一陣,忽的又兀自開口。“如此也好!隻要不與那人碰麵,去跟誰打交道都是無礙的!”羽衣相卿有些奇異的自問自答一番。
……
B市,黃昏之後。某間娛樂會所,不知名卻奢華卻燈如晝卻人來人往。這一刻,花孤城推門而入,恰好見到桔梗坐在一張桌子前,雙眼看著一名麵無表情的藍衣女子發著牌。
“有錢下注,沒錢走路。”藍衣女子正是茉莉,冷冷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