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離淵與臨安的鏡像之城忽的釋然了,對啊。
經曆過,便是永恒。
一壺薄酒,半盞紅燭
扶虞醒來的時候已經被老山龜從太行山接回了蒼梧山,他的身側是那顆幹枯的桃枝,皺裂的樹皮和纖細的枝椏。
老山龜見他醒來便遞上一杯熱茶,恭敬的說道“山主大人,您好些了麼?”
扶虞不接茶反而呆愣著問老山龜“夭夭怎麼樣了?”
老山龜看了看他身側的樹枝,臉上是一片惋惜和無奈“那道家的鎖魂釘硬生生的將夭夭的魂魄釘在早已衰敗的本體裏,如今夭夭已經要隨著身體的幹枯而魂飛魄散了……”
扶虞的臉色瞬間變得頹然,散落的長發披下來遮住他憂傷的眼眸,他的手裏還是輕柔的抓著那棵幹枯如柴的枝椏,好像還是那個粉色小裙的身影在他身邊一樣。
她總是愛躲在院子的桃樹上睡懶覺,她說她結的桃子又大又甜,她默默地數著他身邊換了又換的女人,她說她會愛他一生一世。
所以在扶虞沒意識到自己也已經心裏多了她的影子時,她離開了,而他苦苦找尋卻再也沒了音訊。那之後,他真的再也沒有女人,直到幾百年後有人來給他送信說是臨安裏有了琉璃盞和逸宸的氣息,還有她。
他不知道真正把他吸引著去了臨安的究竟是琉璃盞還是她,但是在北荒邊界見到她的時候,一切就有了答案。
她出落得越來越有女人味,眼睛卻是大大的一塵不染,和以前一樣,他還記得桃花樹下她說她會愛他一生一世。
可是如今,她卻是如此冷漠,她仿佛看一個陌生人的眼神讓他滿腔熱血都生生的冷卻了下去。
那時候扶虞忽然覺得好諷刺,自己還甚至因為她還對以前的風流帳而自責,而她早就不在乎了。
當天晚上柒夏來到了自己房門前,她眼中的情愫讓扶虞的心狠狠的疼著,吻上她的時候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和夭夭已經錯過了?
但扶虞沒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夭夭就站在他的門口看他和另一個女人的纏綿,等他發覺時,門外已經隻殘留空氣中她身上的一縷香味了。
逸宸問他“你是真的要回離淵去麼?還是與桃之在賭氣?”
他慌亂了,好像自己心裏也沒了答案,分明自己一心就是想著要回離淵去的,可是每次在臨安偷偷看著她殺妖怪時的身影,那個堅定的答案便碎裂了,滿心滿眼全是她在桃花樹下的笑靨。
原來自己早就已經愛上她了,隻是萬萬年的時間讓他的心連自己都看不清了,一切情感都變得遲鈍。
後來扶虞還是把她帶回了自己身邊,將她攔在懷裏的時候扶虞還在想,自己應該永遠不會後悔愛上一隻自己的精血衍生出來的小妖怪吧,也不會後悔為了她永遠留在鏡花園裏做一個山主。
可是,他還是很快就後悔了,逸宸和阿端大婚後,他和夭夭一起回蒼梧山的路上便中了陷阱。他想過太行山的人或許心懷不滿會來報複,但是眼前出現的人卻讓他恍然大悟,原來一切不是這麼簡單,自己或許都是一顆棋子。
柒夏和律風一起將他們帶到了太行山頂那座陰森的樓閣裏,鎖魂釘入體,扶虞的鮮血一滴一滴落下來被柒夏收進容器裏,然後喂給花草鳥獸,看著他們幻化成人,變成受操控的妖魔大軍。
扶虞問柒夏“為什麼?”
柒夏說“因為我愛你,律風答應我等他離開這裏就把你交給我,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扶虞卻笑了笑看向自己身後那棵桃樹,鎖魂釘把他們緊緊地釘在一起,這也讓修為尚淺的夭夭直接被打回了原形。
他說“柒夏,真的愛,不是這樣子的。更何況律風怎麼還會讓我活著,在達到他的目的後,他又怎麼會讓妖魔大軍成為他的威脅,那時候他一定會殺了我以絕後患。”
柒夏聞言連連搖頭“不可能,他答應我的,我現在去問他!”
後來柒夏再也沒有回來,扶虞知道她應該是凶多吉少,但是想到這一環一環的局,他不免覺得或許這就是棋子的命運,當初送信給自己透露臨安訊息的人應該就是律風指派柒夏做的。
律風的全盤大局中,柒夏若是生了變數便隻能抹殺了,物盡其用罷了。
而自己又該和夭夭怎樣的結局?扶虞輕聲說著“夭夭,對不起,我後悔了,如果當初沒有把你帶到我身邊來,你也不會受此劫難。”
夭夭已經不能說話回應他,她隻不斷地將自己的精氣傳入扶虞體內去給他止血。
好像再告訴他,扶虞,你要好好活著。
所以在管庭發現他們的時候,竟是扶虞比桃之還要有精神,那便因為桃之把自己所有的靈力都給了扶虞……
扶虞輕輕撫摸著幹枯的樹枝,眼角一陣酸澀。
夭夭,你若是死了,我也來陪你好不好?萬萬年的孤獨,我不想再嚐了。
老山龜像是噎到了,使勁咳了兩聲繼續說道“好在大人您當時立刻給她灌輸了自己的精血,這才讓她保住了命,若是每天一滴精血,想必夭夭複原的就更快啦。”
老山龜撫著白花花的胡子一臉的欣慰,但是扶虞卻一腳把他踢了出去“能不能別大喘氣?”
那之後蒼梧山傳出山主大人不尊老愛幼的說法,老山龜捂著屁股四處解釋“此乃謠言,山主大人豐神俊朗,心地善良,才高八鬥,閉月羞花……”
但是無論怎樣的傳聞扶虞都不在意,他隻是每天守在一顆慢慢回春的小桃樹旁,對著它講話,但更多的時候是自言自語。
“夭夭,你醒來我們就成親好不好……好啊,你同意啦……那夭夭,我們生好多好多的小扶虞好不好?”
“不好,你當生孩子那麼容易麼?扶虞大人!”
樹坑裏那棵桃樹慢慢化作人形,儼然是一個穿著粉色裙子的小美人,此時她氣鼓鼓的的樣子和幾千年前扶虞第一次在山下見到她時一樣。
靈動的眉眼,讓他一下就記在了心間。
扶虞堪堪伸出手臂,溢出的淚水順著夭夭的脖子流進衣服裏,癢癢的。
夭夭微笑著摟住他的腰際“扶虞大人,我回來了。”
狐假虎威
玄女和阡欒大婚的時候,逸宸第一次在我麵前喝的有些醉意,扶著他回家的時候我忽的想起來孉娘說過的,在臨安每一世的結束時,歩崖前竹林下埋著的兩相忘都被逸宸喝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