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死了,包括逸宸和我自己。
那時候我忽然有些羨慕起扶虞來,他為了桃之留在鏡花園,也恰好躲過了這場人為的災難。
隻是為什麼我死了還有思維?這是忘川麼?這是來世麼?
不,這裏還是離淵。
手裏的琉璃盞微微發燙著,在刺目的白光中再度睜開眼,一條黑紅色的巨龍衝天而起,然後漸漸化作人形,一身黑色長袍,胸口是九排血紅色的扣子。
他笑著伸了伸手,我手裏的琉璃盞便徑直向他飛去,好像那才是它亙古不變的主人一樣。
索翼輕輕撫摸著琉璃盞“剛剛你們看到的,經曆的,是按照你們如今的想法進行下去,未來會發生的事。琉璃盞幫我們預見了所有的結局,那是我們繼續下去的結局……”
崇嶺忽的慢慢走向星寒將她擁進懷裏“星寒,三千七百二十一年,我都守著你的沒有魂魄的身體度日,我熬得住,因為我的心裏隻能容得下你一個人了。”
星寒的頭發慢慢的和崇嶺的墨發纏在一起,眼淚落下的時候,她吻了吻他的臉頰“崇嶺,你這個大呆瓜,明知道那裏沒有我的魂魄,居然還守著……”
崇嶺則將臉埋進她的頭發裏,貪婪的嗅著每一分的氣息。
玄女看向索翼,神色也有些複雜“你沒對琉璃盞做什麼手腳吧?”
索翼勾起一抹邪邪的笑“九天,你真的弱到已經察覺不出我是否動了手腳了麼?”
玄女低著頭看向蒼茫大地,她怎麼會感覺不到,在琉璃盞的幻境將他們全數裹進去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那是一場巨大的預見之術,而星寒根本無力做什麼手腳。
那時候她也想看一看自己隕落之後,離淵的境況。
隻是她好像真的錯了,在紛紜的戰火中,在遍地鮮血殘骸中,她忽的明白一直以來錯的那個人都是她,而索翼才是對的那個。
“索翼,那麼你願意幫我重塑魂魄麼?我想活下來。”像是朋友間的呢喃,玄女微微低著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這樣的她讓索翼一下子就想到了萬萬年前。
那時候他便已經預料到了世間萬物的劣根性,但是其餘諸神都在這表麵的和平下被蒙住了雙眼,而選擇紛紛隕滅於天地間。
他一個一個的勸說反而一點效果都沒有,直到九天也來和他說,她也要隕滅了,問他要不要一起,因為他們是世間最後兩個神。
他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了玄女身上,期望玄女能夠明白若是神隕滅了,世間的慘狀。
可惜玄女卻誤會了他,還要強行隕滅引發天地法則將他也融合在天地萬物裏。
他隻能痛下殺手,殺害那些他們辛苦創造出來的生靈。
“你若是選擇隕滅,我便在你隕滅之前把這個世間毀了。”
玄女還是心係蒼生,選擇了與他的大戰,她是認定了他是邪神處處狠招要他命,但他卻對她步步留情。
最後的結果便是雙方魂魄受損,他被她封印在了北荒。
他得出來,想辦法讓她了解他的良苦用心,尤其是在那個自己的後裔旁支的口中得知她接近隕滅了的時候。
好在自己還有女兒和兒子加上這個後裔旁支來幫助自己,美中不足的便是飛散在鏡花園裏的那縷殘魂不能回來了。
而自己強行複活衝破封印也受了重創,還是堅持著完成了琉璃盞這麼大規模,這麼長時間,這麼多人的預見。
索翼無奈的笑了笑“九天,傻姑娘,我不行了,我這次是真的要隕滅了,不過好在終於讓你明白了神存在的意義。”
玄女忽的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是我的錯,你不要走,萬古神祗裏就隻剩下你我了……”
索翼將她的身子轉過一個方向對著阡欒“看,你已經有了深愛你的人了。九天,我要把神祗之位傳承給阡欒,讓他幫你重塑魂魄吧,從此你們便是同生共死,永世相隨了,這也是我送你的最後一個禮物了。”
索翼一伸手便將自己身上黑色的袍子扯下,化身成遠古燭陰,銜著袍子交到阡欒的手上。一道白光而過,阡欒身上的水藍色長袍便替換成了那個黑紅色的袍子,皮膚白皙的阡欒如今的身著較之水藍色更增添了莊重的氣息,倒也不失一番韻味。
隻是如今他是神,和玄女比肩的神。
索翼巨大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散碎的光點也漸漸墜入山川大地。
他看了看柳奚笙和星寒,滿眼的慈愛“我的孩子們,父親沒能照顧你們長大真的對不起,不過你們如今的樣子都足夠讓父親自豪了,而你們也不要想念我,這世間的山川河流都有我的存在,不要害怕孤獨,我永遠都在……”
隨著身影消失,他的話音也漸漸消散在空氣中,柳奚笙握著流觴微笑,原來他一直有一個這麼偉大的父親在愛著他。
大地上是無數生靈的歡呼聲,然而他們見到的是邪神的隕滅,卻並不知道這是一位多麼博愛的神祗,不過沒關係,索翼又怎麼會在乎這些,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世間的人便隻記得這世間有兩個神。
九天玄女和阡欒,他們住在半空中的神殿裏,黑袍白衣,恩恩愛愛,永世的長久。
另一個穿黑色袍子的人可就不願意了,他隻比他少了一顆紐扣而已,卻總是被人認錯,把他奉為神祗。這種時候,柳奚笙總會把人家臭打一頓,然後承認,沒錯,我就是阡欒。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讓阡欒的名聲壞掉了,可惜被打的那個人居然還高呼著阡欒大人萬安!
孉娘無聊的瞥了他一眼“柳奚笙,你怎麼這麼無聊了?難道是因為一直沒有女人的緣故?”
柳奚笙邪邪的一笑,美的讓人心醉,他湊到孉娘身前撇了撇嘴“要不然,你來解救我?”
同樣讓人家記得牢牢地還有兩個神使,一個整日的悶吭不出聲,但他的夫人卻是整日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倒真是叫人奇怪他們的相處模式怎麼這樣怪異。
另一個呢,超然卓群,雲淡風輕,最喜歡與自家夫人一起煮上一壺清茶,住在蒼梧山下的歩崖裏,偶爾消失不見幾天,好像是去鏡花園裏看望故人。
在一次又一次穿越鏡花園的混沌中我問逸宸“你說我們是不是做了一場大夢啊,我隻覺得臨安好像觸手可及卻又毫無痕跡……”
逸宸倒是比我看得開“無論是夢也好,現實也好,隻要經曆過,便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