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非洲的心髒太陽號草船遠征記(1 / 3)

非洲,再沒有別的大陸擁有如此讓人浮想聯翩的名字了。一聽到這個詞,眼前便出現一幅生動的畫麵:茂密蒼翠的叢林中,幾列黑人搬運工頭頂重荷,徑直向鏡頭走來;熱帶植物那巨大的葉片都被推向兩邊;長頸鹿和狒狒邁著大步,緩緩從鏡頭前穿過;有手鼓聲,還有獅子的吼叫聲。我從未到過非洲腹地,隻是霧裏看花般地在電影裏、書頁間見過它。

但現在,我就站在非洲的腹地,中非的心髒,就在乍得共和國首都拉密堡一家旅館的小房間裏。我離海不能再遠了。這有點自相矛盾,因為此次造訪就是為用原始手段橫渡大西洋而做的初步準備工作。附近惟一的水源是一條寧靜的河流。透過窗戶就能看到這條河,棕色的河水源自叢林,兩岸是紅色的土堤,四周是滿眼的綠色,各種顏色都在陽光中閃耀。沿著河岸有一排漁夫,站在沒膝深的河水中拖拽著一張漁網,被河水打濕的皮膚閃閃發亮。他們在河底密密麻麻地豎起一層層竹竿,用來做抓魚的柵欄。昨天,我在河的上遊還看到七條河馬在對岸遊蕩。在乍得首都,河馬是受保護動物。鱷魚實際上已經滅絕了,因為鱷魚皮一度是這個國家重要的出口資源。這個季節的航運隻能靠空樹幹製成的平底獨木舟,因為自雨季結束後,六個月來一直沒有降雨。河水太淺,汽船無法航行。

沙裏河平穩地向北流去,但這條從叢林流出的河永不會到達海洋。它發源於剛果南部邊境無垠的大叢林,中途流經大草原和半沙漠地帶,最後注入位於撒哈拉沙漠南緣的乍得湖―這是一個巨大的內陸湖。這裏的氣候如此炎熱,河水蒸發的速度和水流一樣快。乍得湖有許多支流,但湖水並沒有出口,隻有那萬裏無雲的天空橫跨在廣袤的湖麵上空,永不知足地吸收著無形的水蒸氣。

這就是我要參觀的湖。盡管在地圖上找到它非常容易,但要到達那裏卻極其艱難。在所有的地圖上,它都如同非洲藍色的心髒,但形狀卻各不相同。有的地圖把它畫得像一隻圓盤,有的把它畫成一隻彎鉤,有的卻將它描繪成一片橡樹葉子。比較實事求是的地圖則將這片內陸海洋的輪廓用虛線標出,因為沒有人知道乍得湖到底是什麼形狀。它是變化的。成千上萬的浮島在湖麵上漂移,有時會朝著一個方向移動,然後又漂向湖的另一邊。它們會相互碰撞、合並,漂到岸邊,變成沼澤和半島。它們也會脫離、分裂,漂向四麵八方,開始各自新的、未知的旅程。湖的麵積有時可達一萬平方英裏(相當於伊利湖的麵積),但在旱季它的麵積經常會縮小一半,因為湖的深度在三到十五英尺之間變化,最深處可達十九英尺。在湖的北部,湖水大多很淺,所以紙莎草覆蓋了廣闊的湖麵。在那些四處漂移、好像永遠在你追我趕的浮島上,大多也生長著紙莎草。

乍得共和國於1960年脫離法國的統治,獲得獨立。境內沒有鐵路,也沒有全年通行的公路。如果有人想要狩獵,或是想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這裏應該算是天堂。它的首都擁有一流的賓館、藥房、酒吧和極其現代化的行政機關。機關官員都是黑人。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或在下顎或在臉頰部有幾道傷疤,表明他們各自所屬的部族。殖民地時代留下的法國花園洋房之間修有寬闊的柏油馬路。不過這些馬路一到郊區就變得崎嶇不平,路兩旁也變成了一排排充滿異國情調的阿拉伯式樣的房子。最後,它們成了望不到盡頭的商道,穿行於當地土著部落之間,消失在遠方。雨季開始後,就隻能騎牲口或坐飛機外出旅行了。但這時河流已經可以航行小船,直達沼澤地區的交易商店,再從那裏駛進乍得湖。

三天前,我搭乘一架法國航班飛越了地中海和整個撒哈拉沙漠。該航班飛往非洲南部,每周在拉密堡停落一次。任何運往乍得共和國的物品,如果不宜用駱駝馱載,例如汽車、推土機和汽油,就隻能通過空運,就連乍得大飯店的主廚需要的龍蝦和嫩牛肉也都是空運來的。

我們三人走下飛機,扛著攝影器材,還有一些準備同那些會造船的非洲人交換的貨物。我的兩位同伴都是攝影師,一個是法國人米歇爾,另一個是意大利人傑恩弗蘭克。我們將要研究和拍攝當地的造船工藝。我曾看過一篇文章的插圖,是有關中非旅遊的。圖中有幾個膚色墨黑的土著站在岸邊,旁邊是一條非常顯眼、獨特的小船,與我熟知的南美和複活節島上的蘆葦船一模一樣。這幅照片是在乍得湖拍攝的,作者也著重強調,這類非洲內陸的船隻與秘魯高原上印第安人自古以來在的的喀喀湖中所造的小船極其相似。在埃及,這種古老的非洲船隻早已消失,但在這與世隔絕的非洲大陸的腹地,它依然存在著。

一條古老的商道自尼羅河上遊地區延伸,穿越群山,進入乍得境內。這條道路在近代被稱為貫通非洲的奴隸之路。人類學家認為乍得有一部分人口的祖先來自尼羅河流域,這種看法是有道理的,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埃及式的蘆葦船會同由叢林巨樹製成的獨木舟共存。乍得是非洲的大熔爐。這裏,熱帶驕陽炙烤著各色人種,隻有專家才能一一辨別各個部族和語言。但有一點卻是眾人皆知的,來自撒哈拉的沙丘侵襲著乍得北部的邊疆,而無邊無際的赤道非洲叢林卻又從乍得南部延伸過來。同樣,乍得北部居住著貝魯因人和其他阿拉伯人,而南部地區卻居住著各種黑人。他們在中部平原和首都拉密堡相遇,在這個曾是法國殖民地的疆土上同心協力締造一個新的國家。

我們先在帶空調的旅館裏洗了個冷水澡,然後鑽進一輛熱得發燙的出租車,向國家旅遊局開去。寬闊的大街上汽車、自行車和行人熙熙攘攘。在各種膚色的非洲人之中,不時也可以看到白種人的麵孔。他們都是法國官員和移民,在乍得獨立後選擇繼續留在首都。旅遊局長就是其中之一。

我們對局長解釋道,我們過來是為了詢問去乍得湖的最佳路線,因為我們在地圖上找不到鐵路或公路。旅遊局長攤開一張彩色的地圖和幾張畫著獅子和各種叢林遊戲的廣告。我們隻要付一筆合理的費用就能隨意拍攝這一切,但是它們都在往南走的方向,與去乍得湖的方向正好相反。我們解釋說,乍得湖才是我們要去的地方,隻有在那裏才能見到蘆葦船。旅遊局長將地圖折起來,說如果我們不去他推薦的地方,那他就幫不上忙了。說罷他便挺著大肚子,麵無表情地轉身朝裏屋的辦公室走去。我隻好從我的護照裏掏出挪威外交部長的介紹信,請一位秘書送了進去。局長又大腹便便地出現在門口。這次,他耐心地解釋道,在湖水漲高之前是到不了乍得湖的。要找蘆葦船就得到東北岸的博爾村,去那兒隻能坐飛機。他問我願不願意租一架飛機。

如果這是惟一的辦法,我隻好同意。

局長拿起電話。國內隻有兩架單引擎飛機,但都在機庫中檢修。還有一架雙引擎的出租飛機,需要八百碼的跑道才能降落。但博爾村的跑道隻有六百碼長。局長還補充說,除非獲得政府批準,否則在國內不準隨意拍攝。

此外,共和國的局勢正處於動蕩不安之中。博爾村後方的阿拉伯人是穆斯林,正同南方信奉基督教並在政府中掌權的非洲人作對。所以,在此時冒險進入北部地區是相當危險的。為證明他的好意,局長將旅遊局的汽車和司機提供給我們使用。我們可以開車在拉密堡隨意往來,尋訪那些了解乍得湖的人。

按照局長給的地址,我們找到了一位笑容滿麵、身體強健的法國人。他的雙臂刺有紋身,來這裏是為了研究改良乍得湖魚種和尋找發展現代化漁業的可能性。他告訴我們,要到達博爾村附近生長紙莎草的沼澤,惟一的辦法是乘坐吉普車穿越乍得湖東邊的沙漠。一位法國醫生兼馴獸師證實了這一點。他非常熱中旅遊。這兩人都提醒我們小心當地的暴亂。他們還說,湖上有一艘大船,定期來回航行,收購一種當地產的玉米。但現在要找到它卻是不大可能的。

沒有幾個國家認為有必要在乍得共和國保留大使館,不過法國在這塊過去曾經屬於它的殖民地上還設有一個使館。米歇爾帶我們去了一趟,但法國大使剛到任一個月,使館人員中也沒有去過乍得湖的。

我們來到拉密堡已經三天了,我們所做的不過就是從辦公室到辦公室,從這間平房到那間平房,不停地到處拜訪。所到之處,人們都非常友善,用咖啡、冰啤酒或威士忌招待我們,然後向我們提供其他人的地址,說那些人可能幫得上我們的忙。如今,我們已經整整兜了個圈:最後拜訪的那個人又把旅遊局長和我們第一天造訪的人的地址給了我們。

我們決定自己試著開車去博爾村。我們得到了當局的正式批準。他們已在博爾村安裝了整個湖區惟一的一部無線電話。為安全起見,內政部長將會把我們去博爾村的消息通知那裏的行政長官。我則隻需去情報部拿一份允許我們使用電影攝像機的證明。在乍得擔任公共職務的差不多都是黑人,而不是阿拉伯人,情報部也是如此。部長向秘書口授了證明書,當他校閱證明書的時候,用手撓了撓卷曲的頭發,然後放聲大笑起來。

“這人是考古學家,考―古―學―家。”他對女秘書說道。他一麵把證明書遞給秘書,一麵朝我點了點頭。“改成考古學家,否則那些伊斯蘭教徒會在途中把他的腦袋砍掉。”

我小心翼翼地從這位卷發美人的肩頭看過去。法語是乍得的官方語言,也是這裏各民族惟一通用的語言。原來,證明書上我的身份被寫成了“archeveque”而不是“archeologue”,即寫成了“大主教”而不是“考古學家”。

這個錯誤被糾正了。部長向我們保證說,這樣就不會卷入宗教糾紛中去了。

我們拿到了必要的證明書,找了兩個膚色像煤炭一樣黑的司機,其中一個名叫巴巴的自稱去過博爾村。第二天淩晨,離天亮還有好一段時間,我們就離開拉密堡,起身上路了。我們覺得最安全的做法是分坐在兩輛吉普車上,以免在沙漠中碰到危險。事實證明,這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打頭的車上有一張未標明區分線的黃色地圖,在拉密堡、馬薩科裏、阿裏發利、開羅姆、恩古裏、伊塞隆和博爾這些地名下麵都標有一道紅線。我們毫不費力就找到了先頭的幾個村莊,它們全都設有明顯的標牌。沙礫公路平坦堅實,在這樣的鄉間公路上,汽車能以每小時六十英裏以上的速度行駛。車到之處,塵土飛揚,直衝夜空。朝北的第一段公路旁有推土機和勞工棚。許多築路隊正忙著把公路墊得高出兩旁的地麵,這樣即使在雨季也能行駛車輛。當太陽在平原上升起時,我們已經行駛了一百英裏了。緊接著我們駛入了越來越窄的支道,20世紀的景色很快就消失在地平線以外了。離開首都不遠,便出現一片片分散的圓形土著村落,屋頂都用茅草鋪蓋,大部分已無人居住。我們的汽車逐漸駛進大片荒無人煙的沙漠。商道上橫亙著幾道稀疏的車轍,兩旁不時可見一些村落,一排排低矮的房屋都是用曬幹的土磚建造的,裏麵住著阿拉伯人和他們的羊、驢、駱駝。隨後,我們便朝著一望無際的沙漠駛去。

這裏是撒哈拉沙漠的南緣。我們最後一次看溫度計是在陰涼處,當時氣溫在攝氏50度(華氏122度)。目前我們所在的地方既沒有溫度計也沒有陰涼處。留在我們身後的是熱帶草原。長著扇形葉子的棕櫚樹和其他抗幹旱的樹木圍繞著一塊塊疏林草地,瞪羚、野豬和成群的猴子在遠離車道的地方跳躍嬉戲,還有豔麗無比的熱帶鳥。隻有那些肥碩的珍珠雞懶洋洋地沿著車道搖搖晃晃地走著。山坡上覆蓋著像積雪一樣的沙礫,沿著起起伏伏的地表刻畫出道道沙流,層層沙丘。熾熱的陽光炙烤著荒漠,偶見稀疏的沙漠灌木叢突出於無邊無際的沙漠之上。太陽從我們的頭頂上直射下來,吉普車的金屬外殼在陽光下發出刺目的光芒,被炙烤得燙手。沙漠中悶熱的空氣,夾雜著來自四麵八方的塵土,讓人感到無論在哪裏呼吸,鼻子都刺痛得難以忍受。

我們的吉普車經常陷進沙丘裏。大家隻好在車輪下插入又長又燙的鋼板,以起到牢固支撐的作用,再由另一輛套上鋼纜的吉普車將它拖出。兩輛汽車在高溫下輪流拋錨,發動機停止運轉。巴巴和他的朋友不愧是修車高手,他們靠著扳手和起子,總是能把車修好。隻要沙地足夠堅實,我們就能駛得飛快,可也時時找不到車輪的痕跡,就隻好繞圈子,直到巴巴認為我們又走上了正確的方向才作罷。就這樣,我們終於駛進一座偏僻的村莊,巴巴不知道它的名字,地圖上也找不到它。在最前麵的幾個泥棚旁的拐彎處,兩輛車都深深地陷入沙裏,我們隻得再次下車,挖起沙子來。

這時我們第一次感到有些不安。隻見許多貝魯因人身纏襤褸的灰布,披著包頭白鬥篷,從四麵八方慢慢向我們走來。他們走得非常緩慢,麵無表情,眼睛盯著我們,碰到我們的目光也不回避。他們既無歡迎之意,也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很快,他們便肩並肩地站在我們麵前,敏銳警覺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們,對我們的微笑和致意毫無反應。人群中沒有一個女人。他們膚色黝黑,就像我們的兩個司機。但那輪廓清晰的麵容、鷹鉤鼻子和薄薄的嘴唇都表明他們是阿拉伯人。嚴酷的沙漠生活在他們的身體和心靈上都留下了斑駁的傷痕。這裏沒有仁慈,沒有憐憫,當然也沒有電話。茫茫沙漠中,我們熟悉的隻有我們的兩輛吉普車,而它們此刻正深陷在沙礫之中。

我們腳下的金屬板放的位置不對,巴巴和他的朋友無助地坐在方向盤後麵,徒勞地踩著油門,沙子被卷得漫天飛揚。那些阿拉伯人靜靜地站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像要取回什麼東西。氣氛很緊張,他們的眼光會使人聯想到一群高度警覺的狼,隻要為首的一有動靜,它們或者躍上前來,或者立刻逃竄。看來必須先采取行動了。我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一個看起來很像首領的人麵前,彬彬有禮地遞給他兩把鏟子,暗示他應該找兩個人來幫忙挖沙。他有些吃驚,遲疑了一會,然後對我的要求做出了回應。他接過鐵鍬,咆哮著下達了命令,如同一位脾氣暴躁的軍官。當我招呼其他人都來幫忙推車時,那位首領的強壯的肩膀突然出現在我身旁,其餘人則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地一陣猛推,差點把我們踩到腳下。我們跟他們握手致謝,然後開著車,穿過村莊,沿著一條足跡清晰的駱駝道,用最快的速度飛馳而去,隻留下漫天的沙塵。

下午,我們路過另一個淹沒在沙漠和雲天之間,被烈日炙烤著的村莊。在這裏,我們同樣感覺到自己是不受歡迎的。順著車道駛去,不無例外地又到了一個露天市場,它坐落在一片土磚屋舍中間。市場上人來人往,還有成群的駱駝、驢和山羊。阿拉伯人似乎憤怒了,他們瞪著眼睛,默不作聲地擠上前來,甚至連我們的致意也不理睬,仿佛想看透我們的心思,弄清我們到底是不是政府派來宣揚基督教或征收稅款的。在他們看來,陌生人來到沙漠還能有別的目的嗎?顯然,我們是一群不速之客,於是我們隻好又以最快的速度逃離到沙漠中去了。

夜幕快降臨了,但天氣仍然悶熱難耐。巴巴覺得頭暈,坐在第二輛車上的兩個人由於受沙塵的困擾,遠遠地落在了後麵。我們裝在大罐子裏的飲用水熱得讓人難受,不僅不能解渴提神,反而會燙傷嘴唇。在沿途所到的村莊裏,見不到一粒果子,隻有土罐或幹葫蘆,盛滿從沙漠綠洲中取來的濁水或肮髒的羊奶。我們行駛了整整一天,沿途沒有見到任何垃圾。沒有紙屑,沒有塑料,也沒有空罐子。隻有一次,那是在首都外邊的道路上,我們見到了幾塊玻璃瓶的碎片。這裏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生產,包括房子、衣服、馬具。瘦小的驢子滿負重荷,排成長隊行進在路上;阿拉伯人騎在高高的駱駝背上,不停地搖來晃去;赤著腳的婦女頭頂著罐子或籃子,跟在駱駝後麵疾步行走。這就是當地的交通運輸。自己不需要的東西都被帶到靠近村子的市場上去交易。這是一個與世隔絕、自給自足、一成不變、固步自封的世界。我們的文明有可能因過度發展而沒落,而他們卻固守著傳統,固守著土地,簡單、樸素、平靜地延續著生活。

我們眼前漸漸出現一片蔚藍的湖麵。它像一塊寒冷的鋼板一般閃爍發光,靜靜地躺在一片肥美蔥鬱的蘆葦後麵,這便是紙莎草蘆葦了。我們駛上沙丘,整個湖麵盡收眼底。它如夢似幻,引誘著我們跳出吉普車,朝它飛奔而去;穿越那片碧綠青翠的蘆葦,縱身躍進湛藍的湖水,暢飲、嬉戲、舒展;洗去我們耳朵、鼻孔和眼窩裏的幹沙,淨化我們身體的每一個毛孔,痛快地清洗,啜飲,啜飲,再啜飲。我們已經在車裏坐了整整十三個小時,身體僵直、頭暈腦脹,正要搖搖晃晃地走下車來,卻被巴巴阻止了。他說在這裏下車不太安全,最好等到了博爾再說。那個村子就在岸邊,如果我們保持全速行駛,就能在天黑前到達那裏。沙漠在夜間是不太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