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用熱海的傳說,在西北邊陲景色描寫得異彩神奇中表達了對友人入京的送別之意,在極度誇張中狀寫景物,顯出熱海之熱,繪熱海之奇,讚熱海之美,在異域風光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示之後,讓人領略了熱海風光之後,最後四句才點出送別之意。“送君一醉天山郭,正見夕陽海邊落”告訴人們送別的地點,餞行的情景,賓主間依依惜別之情溢於言表。最後兩句是對朋友的溢美之詞,用“柏台”“霜威”來比興崔居為官清正廉潔,執法如山,致使熱海的炎熱為之消減。為此環境、景物的描寫和渲染都是為頌揚友人做鋪墊的。這樣,情的抒發與景物的描寫就渾融如一了,這種在特殊的環境背景下抒寫送別之情的表達手法,正是岑參歌行體的獨創,《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天山雪歌送蕭治歸京》、《火山雲歌送別》等皆為此種寫法。詩人往往調動一切手法,令人先觀賞火山、雪原,領略新奇的意境,在蒼茫的異域氛圍中,不由自主的進入瑰麗奇峭的神奇世界。作者正是由這一俏麗的異域風光,來表達對邊塞的熱愛之情的,這種綺麗的景色正好襯托了詩人強烈的感情,這種格局,在盛唐邊塞詩中是獨具一格的。
而高適詩中很少用比興和描寫,而是以敘述為主,時有夾敘夾議乃至直抒胸臆,其詩不在辭采、節奏、旋律的多姿變幻上為能事,而是傾注全力,來表達深厚的情感為要,在古樸蒼涼的情調中,將人誘入十分豐富的主觀情感世界。比如《塞上》:
東出盧龍間,浩然客思孤。亭堠到萬裏,漢兵猶備胡。邊塵滿北溟,虜騎正南驅。轉鬥豈長策?和親非遠圖。惟惜李將軍,按節臨此都。總戎掃大漠,一戰擒單於。常懷感激心,願效縱橫漠;倚劍欲誰語?關河空鬱行!
詩先交代出塞及出塞後的情緒,表達了懷才不遇而孤的情懷。接著交待虜騎猖獗邊境緊急的情景,暗含對唐朝邊策的批判。直接議論指責大唐帝國對東北少數民族妥協退讓的失策之舉,議論的旗幟鮮明。接著對邊塞大勝進行了讚美,最後四句抒發不被人欣賞的苦悶心情。此詩仍為樂府舊題,句式嚴整,以敘述為主,中間有兩句議論,後四句抒情。在簡括的敘事中,詩人強烈的主觀情緒滲透字裏行間,表露了鬱悶的情懷。如《薊門五首》、《自薊北歸》、《薊中作》都是以敘事為主,間有議論感慨,充分表現了渾樸的詩風。與岑參比興、描寫的奇峭詩風大相迥異。
高岑二人有相同的經曆和建功立業的豪情壯誌,在他們的詩作中確實多有相同之處,為此,曆代詩論家都將其相提並論,同代詩人杜甫就對他們的創作做了切合實際的評定:“高岑殊緩步,沈鮑得同行。意陿關飛動,篇終接混茫”劉開揚:《高適詩集編年箋注》,第409頁,中華書局,1981年。。意謂他們都有沈約、鮑照渾厚浩茫、勁遒傳神的詩風。宋代詩論家嚴羽謂:“高、岑之詩悲壯,讀之使人感慨”劉開揚:《高適詩集編年箋注》,第412頁,中華書局,1981。。因這一概括的準確性,從此”悲壯“就成二人詩風的定評,辛文房評岑參詩雲:”詩調猶高……與高適風骨頗同,讀之令人慷慨感懷”周本淳:《唐才子傳校正》,第63頁,江蘇古籍出版社,1987年。。胡應麟說:“高、岑悲壯為宗”劉開楊:《高適詩集編年箋注》,第414頁,中華書局,1981年。。我覺得詩歌的藝術價值,並非與他人相同或相近,而是要看其能否形成自己的個性,形成有別於他人的獨特詩風。高岑二人能引起曆代詩評家的關注,就在於他們形成了獨特詩風,張揚出了不同他人的個性特征。古人不僅對二人的相同處有定評,而且對二人的不同處也有高度的概括。元人陳繹曾在《吟普》中評曰:“高適詩尚質主理,岑參詩尚巧主景”胡震亨:《唐音癸簽》,第48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此評可謂一語中的,也就是說高適詩多直抒主觀感受,發表議論,而岑參詩多景語,寓情於景,喜好比興,著色絢麗多彩,對詩歌創作實質的主觀認識與創作實踐,形成各自獨立的藝術特色,從而構成了各自詩歌旋律的主調。陳繹曾的評論一出就得到了大家的認同,後代雖有不同評說,也隻是角度有別,其核心精神基本一致。王世貞說:“高悲壯而厚,岑奇異而峭”。劉大勤:《師友詩傳續錄》引王世貞語。翁方綱說:“高之渾厚,岑之奇峭”。劉開揚:《高適詩集編年箋注》,第422頁,中華書局,1981年。這裏所說的“風骨”、“悲壯而厚”、“渾厚”均指主意的前提下表現的藝術特色和風格特征,萬千變化,言誌為宗。說:“婉縟”、“逸而峭”、“奇峭”是指主情的前提下,在描寫與抒情中所表現的藝術特色和風格特征,這些藝術特征雖是就二人創作總的特征而言的,那就自然也適合其邊塞詩了。高適邊塞詩的代表作是《燕歌行》,前文已有闡述,此不贅述。《薊門五首》等,在感慨詠歎中,流露著顯著的悲壯情懷,他的邊塞短詩大多為七言絕句,寫來別有情味。如《營州歌》描寫東北邊塞營州(今遼寧朝陽),原野叢林,水草豐美,各族人民雜居,牧獵為生,習尚崇武,風俗獷放。在構思上即興寄情,直抒胸臆,表現上白描直抒,筆墨粗放。詩人仿佛一下子就被那城下少年打獵活動所吸引,好像出口成章地讚揚他們生龍活虎的行為和性格,一氣嗬成,不假思索。詩人善於抓住生活現象的本質和特征,並能準確而簡練地表現出來,洋溢著生活氣息和濃鬱的邊塞情調。這一熱情讚美各族人民生活習尚的詩作,在高適詩中不多見。更顯難能可貴,《別董大二首》(其一):“千裏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在盛唐離別詩中,那些淒涼纏綿,低回留戀的作品,固然感人至深,但那些慷慨悲歌、出自肺腑的詩篇,卻能以它真誠的情誼,堅強的信念,為灞橋柳色與渭城風雨塗上了一抹豪放健壯的色彩。詩的前兩句直寫眼前景物,純用白描手法。以其內心之真,抒寫別離心情,故能深摯;以胸襟之闊,敘眼前景色,故能悲壯。落日黃雲,大野蒼茫,此情此景,惟出高適之手。日暮黃昏,且又大雪紛飛,於北風狂吹中,唯見遙空斷雁,出沒寒雲,使人難禁日暮天寒遊子何之之感。以才人而淪落至此,幾使人無淚可下,亦唯如此,故知己不能為之甘心。前兩句以敘景而見內心之鬱積,雖不關涉人事,已使人如置身風雪之中,似聞山巔水涯有壯士之長嘯。此處如不用盡氣力,則不能見下文轉折之妙,也不能見下文言辭之婉轉,用心之良苦,友情之深摯,別意之淒酸可想而知。後兩句於慰藉之中充滿信心和力量。因為是知音,說話才樸質而豪爽。又因其淪落,才以希望為慰藉。這首短詩之所以卓越,是因為“多胸臆語,兼有氣骨”殷璠:《河嶽英靈集》。,“以氣質自高”《唐詩紀事》。,因而能為誌士增色,為遊子拭淚!如果不是詩人內心的鬱積噴薄而出,如何能把臨別贈語說得如此體貼入微,如此堅定不移?又如何能使此樸素無華之語,鑄造出這等冰清玉潔、醇厚動人的詩情!在這些短詩中,作者還善於將景物虛實互襯,利用通感的修辭手法,善將無形之物通過有形之物來表現,如《塞上聽吹笛》中的“借問梅花何處落,風吹一夜滿關山。”其中“梅花何處落”就是用梅的花片來寫風情的笛曲,這固然是寫聲成像,但它是由曲名拆用形成的假象,以設問出之,虛之又虛。這一虛景又與前兩句的“雪淨胡天牧馬還,月明羌笛戍樓間”的實景搭配和諧,虛實交錯,構成美妙闊遠的意境,戰士由聽曲而想到故鄉的梅花,故鄉的梅花落,含有思鄉的情調,但這種情調並無愁緒愁情之低沉,這開頭的樂觀開朗的基調密切相關,脫去傷感,代之以慷慨豪情的高亢音聲。總之高適邊塞詩中的七絕氣質沉雄,境界壯闊,體現了其“氣骨”,直抒胸臆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