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豪俠精神的詩意情懷(4)(1 / 3)

開篇從月寫起,依次為明月照耀下的涼州城、城中全貌,琵琶聲聲,這都是夜宴的背景環境,運用頂針手法,句句用韻,兩句一轉,構成輕快的,詠唱的基調,表現出涼州的宏大、繁華和地方色彩。隨著節奏的舒緩,下文展開了對夜宴的描繪,不再句句用韻,也不再連續使用頂針手法。“故人”多,離別的時間長短也不一,勸勉在坐朋友多加努力,趕快建功立業,一個“笑”字,宴會的氣氛達到了高潮。朋友相會相聚,一醉方休正是邊塞人的本色。這首詩把邊塞生活情調和強烈的時代氣息有機的結合起來了。全詩由月照涼州開始,在著重表現邊城風光的同時,那種月亮照耀著七裏十萬家和城中蕩漾的一片琵琶聲,也鮮明地透露了當時涼州的闊大的格局、和平安定的氣氛。如果拿它和宋代範仲淹的《漁家傲》相比,即可見同樣是寫邊城、寫秋天的季節、寫少數民族的音樂,但那種“長煙落日孤城閉,羌管悠悠霜滿地”的描寫,所表現的時代氣氛就完全不同了。詩所寫的夜宴,更是興致淋漓,豪氣縱橫,不是盛唐之人不能如此者。“花樓門前見秋草,豈能貧賤相看老”不是有感於時光流逝,歎老嗟卑,而是有著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豪邁感,表現出奮發的人生態度。“一生大笑能幾回”的笑,更是爽朗健康的笑。他來源於對前途、對生活的信念。同樣,末句“須顛倒”,也不是借酒澆愁,而是以酒助興,是豪邁樂觀的醉,從人物的神態中,我們可感受到盛唐的時代脈搏和胸襟。同時,當地胡漢雜居的涼州不僅人煙稠密,而且胡樂盛行。地域的遙遠,風俗語言的差異,戰爭的恩怨,都未能阻隔胡漢氏族的融洽和文化交流。由此看來,他的這類邊塞詩,實為一曲胡漢民族和睦相處,文化交流,共同進步發展的頌歌。

邊關鄉愁是邊塞詩的傳統題材,前人的邊塞詩表現的多是愁苦、怨艾、征夫思婦共同的思情別緒,給人深深地壓抑和沉重,而岑參久參戎幕,久戍不歸和個人的情感體驗,卻把這部分內容寫的格外深摯真切:

苜蓿峰邊逢立春,胡蘆河上淚沾巾。閨中隻是空相憶,不見殺場愁殺人。

《題苜蓿峰寄家人》

詩人借山水節氣吐鄉思親情,閨中之想,沙場之愁。虛實互襯,構思巧妙,愁思哀情,深摯動人。客中送客,客歸己不歸,個中滋味,詩人深有體味,最有發言權:

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鍾淚不幹。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

《逢入京使》

意外相逢歸客,倉促中無法作書,隻能憑人傳語,一句“平安”,抵得千言萬語。可謂情真意切,雖隻是用家常話寫眼前景致,卻道出人人胸臆中語,反映了詩人感情生活及詩風深沉細膩的一麵,遂成為客中絕唱。清人劉熙載曾說:“詩能不易處見工,便覺親切有味。”見《藝概·詩概》。岑參此詩正有此特色。而《送崔子還京》則是另一種情景:“匹馬西從天外歸,揚鞭隻共鳥爭飛。送君九月交河北,雪裏題詩淚滿衣。”以故人歸京之疾、回家之樂,反襯自己久滯難歸之悲,思鄉念親之苦。這兩首詩結尾處有餘不盡之意,表現出了共同的特點。

岑參詩歌中憂國憂民,傷時感世之作,數量雖不多。但語極沉痛,如《從軍行二首》,就描寫了安史之亂、西京淪陷、荒蕪的城池、屍山血海的人寰慘景:“胡兵奪長安,宮殿生野草”,“昨聞鹹陽敗,殺戮淨如掃。積屍若丘山,流血漲豐鎬。幹戈礙鄉國,豺狼滿城堡。村落皆無人,蕭條空桑棗。”令人慘不忍睹。說明戰爭給國家給人民帶來的無端殘害,對吐蕃借機入侵,大肆劫掠的不義之舉,詩人表示了極大地憤慨:“羌虜昔為平,華陽積僵屍。人煙絕虛落,鬼火一城池。巴漢空水流,褒斜惟鳥飛,”(《過梁州奉贈張尚書大夫公》)。對那些趁機作亂的蕃鎮們他進行了憤怒譴責,對大肆殺戮的暴行更是大加撻伐和揭露:“殺人無昏曉,屍積填江灣。餓虎銜骷髏,饑鳥啄心肝”,“夜雨風瀟瀟,鬼哭連楚山。三江行人絕,萬裏無征船,”《阻戎瀘間群盜》。這些憂國傷時詩中,激蕩著詩人的愛國熱情,並時有長策在握、功業無成的悲憤:“儒生有長策,無處豁懷抱。塊然傷時人,舉首哭蒼昊”(《行軍詩二首》之一)。“未能匡吾君,虛作一丈夫。撫劍傷世路,挨個淒涼圖。功業今已遲,覽鏡悲白須”(《行軍詩二首》之二)。在這些詩中均表現出詩人憂國傷懷,為國獻策但功業無成的鬱悶,可見,這些詩有可能是詩人早期之作,但情調始終是高亢昂揚的,精神始終是積極進取的,時代亢奮十分明顯。

總之,岑參因傳奇式的經曆,擴大了邊塞詩的表達範圍,打破邊塞詩的傳統格局,方方麵麵的內容皆有涉獵,豐富的內蘊是其他邊塞詩人無法企及的。他的邊塞詩如同一幅曆史畫卷,五彩繽紛,鮮豔奪目。他的藝術風格,古人早有定評。唐代詩評家殷璠稱讚曰:“岑詩語奇體峻,意亦造奇”《河嶽英靈集》。,杜確稱其詩:“屬辭尚清,用意尚切,其有所得,多入佳境,迥拔孤秀,出於常情”《岑嘉州詩集序》。都指出了岑參詩的立意構思,譴詞造境無不具有新奇俏麗的風格。這種風格的形成與傳奇式的軍旅生活,神異奇特的西域風光是分不開的,這正是此風格的客觀基礎:“岑參詩亦自成一家,蓋嚐從封常清軍,其記西域異世甚多。”許凱:《彥周詩話》。而“岑參兄弟皆好奇”杜甫:《美陂行》。,則是形成岑參詩風的主觀條件。本來這些奇異不凡的現實生活題材,經過詩人好奇而奇特的想象、藝術的誇張、絢麗的著色,更富有浪漫色彩:西域風光更加神奇瑰麗,詩人以欣賞的筆觸描寫艱苦的軍旅生活,更顯其悲壯和詩意,令人驚心動魄的沙場戰事更讓人驚異。詩人將艱苦卓越軍旅生活,惡劣的邊塞環境全部詩意化了,成為人們神往之所在,為此,洪亮吉認為“詩之奇而理者,其惟岑嘉州乎?”《北江詩話》卷五。並以自己親曆終南山,貶戍新疆的見聞,來說明岑參的《遊終南山》和《走馬川行》等詩所繪景色“奇而實確。”這一獨特的韻致使詩人新開的處女地,是有領風氣之先的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