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古風與其樂府有相同之處,雖為擬古,以賦法為主,但基調始終是積極向上的,追求理想的功業之心是強烈的,即使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也從無消極氣象。他的古風從形式上學習古詩,從內容上都是慨歎世事,緣事而發,表達對現實的感受和體悟,都有出新意之處,能曲盡擬古之妙。他的創新意識一是以古體詩的形製寫現實生活之事,借古諷今,具有鮮明的時代精神。如《古風》三十四、二十四、四十八、五十一等都指責當代統治者,都為有感而作,表達的是作者對現實生活的感受,具有深刻的寓意和寄托。二是利用古詩體製來抒發一己情懷,往往借用古人古事翻出新意,引發感觸和聯想,多為借古諷今。如《行路難》、《將進酒》等。如《古風》其三雖屬詠史,但並不僅僅為秦始皇而發。唐玄宗和秦始皇頗類似:兩人都曾勵精圖治,而後來又變得驕侈無度,最後迷信方士妄求長生。據《資治通鑒》載:“(玄宗)尊道教,慕長生,故所在爭言符瑞,群臣表賀無虛月。”這種愚蠢之舉,必然貽害國家。可見李白此詩是有感而發的。全詩史實與誇張、理想相結合,敘事與議論、抒情相結合,欲抑故揚,跌宕生姿,即有批判現實的精神又有浪漫奔放的激情。《古風》十九是用遊仙體寫成的,表現了詩人獨善兼濟的思想矛盾和憂國憂民的沉痛感情。詩人先描繪一幅與神仙同遊紫冥的仙界,暗合自己與仙人衛叔卿有相同的遭遇。正在遊興恍惚間,低頭看到被胡兵占領的洛陽城,人民慘遭屠戮,血流遍野,而叛賊卻做了朝廷。一下把詩人幻想超脫現實的美夢驚破了,猛然從神仙幻境轉而麵對戰亂的慘象。詩至此戛然而止,沒有交待自己的去留,詩中的感情色彩非常鮮明。從詩中可看出,詩人出世和入世的思想矛盾是通過美妙潔淨的仙境和血腥汙垢的人間兩種世界的強烈對比表現出來的。這就造成了詩歌情調從悠揚到悲傷的急速變換,風格從飄逸到沉鬱的強烈反差。然而他們卻有機和諧地統一起來了,這與超凡的才能積極的進取精神是分不開的。他的遊仙詩,常常在馳騁豐富的想象中,把道家神仙的傳說融入瑰麗奇偉的藝術境界,使抒情主人公帶上濃鬱的謫仙色彩。這雖然與他仕途不暢,信奉佛道,長期過著遊山玩水,修道煉丹的隱士生活分不開,但他借遊仙表現了對現實的反抗和對理想的追求,使魏晉以來宣揚一時的高蹈遺誌的遊仙詩獲得了新的生命,具有了更為廣闊和深刻的內涵。在他的人生意識中,總是在幻境中充分表現現實與理想的對立,不能忘懷苦難現實的芸芸眾生,總以滿腔熱情去擁抱整個世界,追求自由天地的行事、立功和享受,對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有敏銳的感受,把握現實而又不滿足於現實,投入生活的急流而又超越苦難的憂患,在高揚亢奮的精神狀態下實現自身的人生價值。
李白的樂府古題都能在本意中翻出新意,即興而發,給人耳目一新,眼睛一亮之感。他在利用這些古調古曲中,都能給人與時俱進的感人力量。如《上之回》、《丁都護歌》、《出自薊門行》、《俠客行》等,這源於詩人的主觀抒情特質,他的詩歌創作發興無端,即興而出,氣勢壯偉的與其個性密切相關。他的詩引人處常在可解與不可解之間,也可說是隻可意會,很難言傳的確解中,即有寄托,又有抒發感慨,想落天外,時有意在言外之妙!令人驚奇多端,奇中又奇;也就是說詩意的多元性,給讀者留下了理解闡釋的空間。如《蜀道難》一詩,即有描寫的自然境況,又有功業難成、甚或長安追求功名未竟的憤慨之詞,通過蜀道的難行抒發自己功業未成的感歎,可說是一唱三歎,此詩沿襲樂府古題,展開豐富的想象,著力描繪了秦蜀道路上奇麗驚險的大好河山,也透露了對社會的憂慮和關懷。大致由古到今、自秦入蜀的線索,抓住各處山水特點來描寫,充分展示了蜀道之難。全詩先詠歎蜀道之難、山勢的高危、山川之險,三部分充分渲染了驚險的氣氛。詩人用變幻莫測的手法,淋漓盡致的刻畫了蜀道之難,藝術的展現了古老蜀道逶迤、崢嶸、高峻、崎嶇的麵貌,描繪出一幅色彩絢麗的山水畫卷,那驚心動魄的景色宛然曆曆在目。這首詩之所以描繪的如此動人心魄,就在於溢滿字裏行間的浪漫主義激情。詩人寄情山水,放浪形骸。他對自然景物不是冷漠的觀賞,而是熱情地讚歎,借以抒發自己的理想和感受。飛流湍急,奇峰險壑,賦予了詩人的情感氣質,因而才呈現出飛動的靈魂和雄偉的姿態。詩人善把想象、誇張和神話傳說融為一體寫景抒情。山之高峻,則曰:“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狀寫道路險阻,用“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勾連”,詩人真是“馳走風雲,鞭撻海嶽”陸時雍:《詩境總論》評李白七古語。,從蠶叢開國說到五丁開山,由六龍回日寫到子規夜啼,天馬行空,隨心所欲的馳騁想象,創造出博大浩渺的藝術境界,充滿了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並且,透過奇麗峭拔的山川景物,仿佛可以看到詩人那“落筆搖五嶽,笑傲淩滄州”的自我形色在。在唐之前的《蜀道難》均簡樸單薄。李白對樂府古題的創新和發展在於:他用了大量的散文化句式,三言、四言、五言、七言、一直到十一言,參差錯落,長短句交織,完全是散文句法,便於抒發激越之情,形成極為奔放豪邁的語言基調。詩的用韻,也突破了梁陳之際一韻到底的固定格局。後麵描寫蜀中險要環境、一連三次換韻,極盡變化之能事。胸中鬱悶之情如火山噴發,如大海揚波,一瀉而下。所以殷璠在《河嶽英靈集》中稱讚此詩說:“奇之又奇,自騷人以還,鮮有此體調”。這就充分說明李白雖用舊題,但是用舊瓶裝新酒,以舊翻新,新意令人矚目,令人驚歎。這正是李白盛唐一代富有展望理想、歌唱理想追求和曠達胸懷的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