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小說起源於民間,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文學形式,比詩文發展緩慢的多,有文獻記載,可查到的是《莊子》的雜篇《外物》和班固據《七略》撰寫《漢書·藝文誌》,那時的小說與今天人們所知的小說意義不完全相同,僅為街談巷議,道聽途說之流,所以在文學上地位遠沒有詩文高。它脫身於神話傳說、寓言故事、曆史傳記中的人物故事。中國古典小說有文言小說和白話小說兩種形式。魏晉南北朝時期的誌怪誌人小說,短小而梗概,均為神鬼異怪、人物逸聞軼事,敘述情節、人物性格塑造的粗陳概略,隻是他們所敘述的故事大多數為真人真事,以及怪異現象,少有虛構成份,僅是中國文言小說的雛形。中國文言小說的成熟標誌是唐代傳奇的麵世,唐傳奇大多取材於人物傳記,正說明史傳文學對我國文言小說的巨大影響。
唐傳奇是我國古代小說的新樣式,它的發展與散文的文體革新大體同步,中唐最盛,晚唐稍衰,與其相近而出現的俗講和變文,有力的擴大和推動了傳奇文學的發展,體現了中國小說由雅變俗的演變過程。
唐傳奇小說的創新新貌
魏晉南北朝誌人誌怪小說,標誌著中國早期小說的新發展。這一時期的誌怪小說,如《列異傳》、葛洪《神仙傳》、幹寶《搜神記》、王嘉《拾遺記》、劉義慶《幽明錄》,王琰《冥祥記》、王均《續齊諧記》等誌怪小說內容複雜,宣傳因果輪回、迷信鬼神,鼓吹地獄天界、靈魂不滅等思想,魏晉多神話,南北朝多鬼魂,其糟粕和消極成分不少。誌人小說有邯鄲淳的《笑林》、裴啟的《語林》、郭澄子《郭子》、沈約《俗說》。以劉義慶的《世說新語》為代表,成就最高。誌怪小說雖為神鬼怪異之事的宣揚,但有揭露,有批判,有歌頌,有向往,還是有一定現實思想反映的,不過它是用曲筆反映現實生活罷了;誌人小說反映軼聞瑣事,品評人物,崇尚清談,對人們認識當時門閥製度的險惡內幕和名士舉止,暴露社會黑暗和腐敗有很大幫助。為此《世說新語》的軼事小說對後世影響很大,僅模仿《世說新語》體製而寫的小說就不在少數,其中有唐人王方慶的《續世說新書》、宋人王讜的《唐語林》、明人何良俊的《何氏語林》、清人吳肅公的《明語林》和王晫的《今世說》。但真正受其直接影響的卻是唐傳奇。
唐傳奇就是指唐代流行的文言小說,往往以記、傳名篇,並作為真人真事傳奇聞異事,以“傳奇”作為小說名稱者,是中唐作家元稹,他的《鶯鶯傳》原名就謂“傳奇”,晚唐時的裴鉶創作一部文言短篇小說集,書名為《傳奇》,發展到後來,傳奇就成了唐代文言短篇小說的專稱,隻是到了元代陶宗儀《輟耕錄》中又把宋、金戲曲與之相並提,南戲與明清戲曲也均有“傳奇”之稱,就此傳奇,又可視為戲劇和某種小說的共名。
唐傳奇的興盛,同魏晉南北朝誌怪小說的影響有關,與唐代的社會變革,經濟的繁榮,城市的興盛,士大夫的遊冶,中外商業的交往,科舉風尚和詩文成就分不開。但唐傳奇又有別於魏晉南北朝誌怪小說。明人胡應麟在《少室山房筆叢》中說:“變異之談盛於六朝,然多是傳錄舛訛,未必盡幻設語。至唐人乃作意好奇,假小說以寄筆端。”胡應麟肯定了唐人是有意識地去創作小說,突破了誌怪小說的局限,而大多取材於現實生活,已不再是粗陳梗概,而是通過虛構幻設,以動人的故事寄托作者的創作意圖和深刻的含意,這一評說是極為準確的。小說發展到唐傳奇,已是一次大的飛躍,並進入豐收與成熟期。現存的唐人傳奇小說,單篇約四十餘篇,傳奇集有十五種之多。唐傳奇在發展中經曆了三個階段:即初唐、盛唐時期,中唐時期,晚唐時期。這三個階段都有各自的內容和特點。作家都重視小說的藝術美,豐富的內容,奇麗的想象,完整的結構,曲折的情節,華豔的詞藻等是唐傳奇有別於誌怪誌人小說的重要標誌。唐傳奇中湧現了大量名家名作,這些作家既是詩文家,又是傳奇家,都是寫詩作文的行家裏手。古文運動中古文的繁榮,共同促進了唐傳奇的繁榮和發展,也是唐傳奇對小說領域的開拓性發展。但三個階段的傳奇發展是不平衡的。初盛唐時期是唐傳奇的發端期,也可說是六朝誌怪向唐傳奇的過渡期。此階段作家少,作品也少,誌怪成分濃,但是也有細小的演進和變化。首先,人稱由常用的也引人入勝得多,能用多種手法描繪出白猿的鮮明形象。從寫作技巧上看,它比《古鏡記》更為成熟。作者先渲染氣氛,又製造了“關扃如故”而妻子突然失蹤的懸念。主人公初入巢穴時仍不知何方“神物”所為,當他二度入山,白猿中計被擒才知是頭“大白猿”,而後又通過其他被劫婦女之口進一步描繪了白猿形象,小說描寫生動,曲折有致,布局謀篇謹嚴,作者以曆史人物傳記的形製撰寫誌怪故事,這本身就是有益的嚐試,對傳奇體製的形成具有開創性的作用,致使傳奇又向初步成熟邁進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