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日甲午晴
早起,詣學宮及各祠廟行香畢,至府衙參。歸,小憩。午正初刻一分起至未正初刻止,日食四分不盡。屆時偕武進暨各官鹹集府署,初虧、食甚,皆服元色,羽纓冠,行九叩救護禮。洎乎複圓,則朝珠補服九叩,以致慶雲。是日且蟒袍,則以萬壽慶典後三日故也。禮成而歸,已屆申初矣。引枕假寐少頃,訊案一次。時雖酷暑,以清風拂之,遂無大苦,亦幸矣。複鏡之一書。又以芸莊因病乞假一月,作函候之。而長洲則由張允丞同年(德迪)庖代,本芸莊所請者也。允丞,中州產,甲戌進士,癸酉舉人也。
初二日乙未晴
辰間,府憲扃試致用精舍投考諸生。以腹病謁假未出。午後,複鏡之一函。以期仲勸其過道班,亦叢恿之也。天氣已秋,涼風時至,似偶為所襲人。入夜,腰膂掣痛不解。
初三日丙申晴
昨夜得高九淶水一書,詢陳生兄弟事。日間始複之。其家於海珊相待之情誼,及餘所以助之者,皆概不之念,而惟借款是索,不能不期於彼此兩潔也。餘應還其七千七百金,誠不可負,而代為擔承“同裕公”萬金之券,必當揭以還我也。淶水既一再來詢,故再及之。申酉間,訊案一次。
日間,招朱子蘅一診,以大小便均滯而不暢,似暑為之蔽故也。
初四日丁酉晴
辰間,訊案一次。午後得鏡之一書,夜複之。王樵也(增祺)自陝西之洋縣寄來一函,並以詩稿見致。托其邑新選上海縣丞劉耀山者寄來者也。劉本渭南校官,為樊大令增祥所推薦,故擢此官雲。薄暮,詣謁太守有公稟事。
初五日戊戌晴
俗以是日為城隍神誕辰。巳刻,詣祭行禮畢,便過耀堂署一談。以有公事相商也。歸途便過錢紳子明宅小坐。則以府署工程匠頭苦累,商所以劑之也。鏡之薦來書稟家人薑升者,攜至樵也所寄《樵說》二部,《詩緣》二部及《試律》二冊雲。
初六日己亥晴陰
辰間,複王樵也洋縣一書,計八紙。與之論詩為多。午後欲雨。不兩天反鬱熱幾不可耐。薄暮,馬生敬培來一談。自江陰歸溧陽,過此也。少穀以宣和玉章印紈扇並書蘇詩二絕。複寫“古來才大難為用,老去詩名不厭低”二語為楹帖以贈。意若有所諷者,然餘豈覬用哉,況無才也。詩則以自遣而已,何足名庸較其高低乎。而良朋規戒之益,則固當佩之矣。
初七日庚子晴急雨一過
破曉,胸中頗煩熱,遂起大解,後乃少清爽。此何為也。幸前夕固安寢耳。巳初。耀堂來久談。申酉間,訊案數起。先時雲陰起而複散,紅日照耀中,驟雨忽至,然霎然一過而止。數也。得吳門信,知月朔攔中丞輿,指控葉懷善“冶遊被困,代為解圍,事後背負,致累钜款”之長沙人曹秉權,先經中丞將其主仆押發吳縣,欲以詐誣罪之。項令兆驤既訊一堂,見所供皆不虛,愳不敢任力,請於上遊,歸蘇州府訊辦。初四日,太守桐公訊之,曹供仍曆曆如繪。所呈驗之票,則懷善親筆也。桐公為畫一花押於其上而還之。藩、臬兩司以為有玷官,方初五日白之中丞,擬先撤懷善任,以蔡君彙滄署元和。既繕牌矣,懷善複密求中丞,果得請而函止之,謂可稍緩再酌雲。一時物論嘩然,謂官常之紊,無甚於此。而懷善乃先日麵請中丞,欲歸其自訊,中丞未之許。人以其尚有一隙之明。然即其出此言觀之,不明事理、不諳政體,亦已甚矣。而猶曲徇而左袒焉。微特不可言知人,直一顢頇之甚者矣。何以任封圻乎?因是益歎淩君鏡之之倏然遠引,不肯留戀而與噲伍也。
信可謂賢者哉。得鬆存一書,論宋芸子返蜀,創理商務,雖臚舉利弊綦詳,終未敢臆為可否也。日間,寄季和、幼峰並鬆存亦各一函。
初八日辛醜晴
午間,殷心如大令來一談。以將赴金陵,故過我話別也。得宋芸子太史書,以回蜀剏辦商務,招餘為之助,而其事,實所未諳,不敢應也。函中雲以金表一枚見贈,則並未收到。又得陶生欣皆一函,以金五十為寄貂褂一件,逾僭之服,既非所宜,而為價必不貲,實而慚汗。自家慈以下皆備有京師織繡各物至盈三箱,已寄至蘇垣,愧何如也。是日縫成藍衫、紫袍各一件,憶初遊庠時,嚐借趙氏姊所存其舅生璧公之衫服以送學。先贈公顧而樂之,笑曰:“異時有力,當縫一襲以貽子孫世世,雲程發軔之初所必需也。”因論及紫衣曰:“他日成孝廉,亦當製之以備接武之用。”言猶在耳,而回首已三十一年矣。抱恨終天,即在聞斯語之第三載。追慟其有極耶?複高澂南編修、宋鬆存司馬各一函。
初九日壬寅晴
辰起,耀堂來過。約公宴殷心如大令也。於是治酒招之,並請金鏡蓉通守之子及李碩甫相陪。
薄暮始鹹集。把盞燕談,亥夜乃散。日間又寄高九淶水二詩。
初十日癸卯晴
巳刻,詣府署稟謁,與耀堂昨日預定者。太守乃謝而不見。聞以安衙事方搜求兩縣承辦之家人,謂有虛冒。而不知此輩之虛冒,皆乘需索而乘者也。器物之求無限製,錢則皆各縣任之,而府中又欲標並無多取於屬員之名。噫!亦難也哉。歸後,以肚腹虛脹,由朱子蘅一診,藥不相投,轉致作噦停滯。夜初,又延金惠生治之。是日得趙嘯湖吳門、萬斐臣津門各一書。亦裁複芸莊、鏡之各一函。聞葉懷善冶遊之案,訊有確據,而中丞猶曲意袒之。雖製府以官常不肅為言飭先行撤任,而終不肯從也。通國知為小人而獨任而信之。唐德宗之於盧杞,所謂殊不覺者,亦猶是也。噫!異矣。
十一日甲辰陰
辰間,徐生思允來,談及時事。謂外間風傳出使之上相歸,恐有伊霍之事。實覺駭人聽聞。
餘謂世變至今日,居下位者惟當蔽聰塞明,絕耳目之用可也。如吳中官常之敗壞,而上之人乃曲意庇縱之,且若將於此見實力焉。一時趨附之徒,以非為是,以曲為直,藉以行其迎合,以為固寵之計者,又比比皆是。尚複成何世界哉,更何論其遠者也。相與慨然而罷。午後,胡君詩漵來,前金壇令球生同年之介弟也。為言球生卒,請周君清溱為代理,以同裏同年,宜相關切也。而周乃惟較利,至錙銖焉。幾於決裂乃已,亦可見重利者之遍天下已。
十二日乙巳晴陰夜雨
午初,偕耀堂謁太守白事。主簿沈君倅生以奉劄調補吳縣主簿,來言其齒已暮,不樂移官也。
亦求太守有公以緩之。飯後,訊案一次。得鏡之函,悉其次君子方於六日病歿於中江裏第。子方年少老成,善書畫,性行醇篤,尤醞藉有雅人深致。竟不永年,惜哉!雖有二子,而鏡之夫婦,抱西河之痛,情不自已,急作書譬解之。連日腹中脹痛,得食尤甚,似由脾病氣陷致然,而伯氏則夙病又大作,晝夜呻吟。早間始大吐,每吐則病乃漸解,令人抑鬱寡歡。見鏡之書,益無佳緒也。又複萬斐臣茂才津門一書,以詩集寄之,蓋前得來函見索也。其論餘文,以論辨為第一。致為可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