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日癸亥晴
早起,詣學宮及各廟行香畢,偕耀堂至府署衙參,未見而返。得鏡之一函。以前約來此,因王芸莊牽於事,擬改期初四、五日,亦未知果否耳。
初二日甲子晴
竟日無事。簿書外複趙嘯湖、竇殿高兩大令各一書,並以詩集及雜著、公牘寄之,以來書見索也。
初三日乙醜晴
寅刻即起,詣祭文昌祠,禮成而歸,天色甫明。偃臥逾二時而不得安寢。日中遂昏昏若病焉。
申刻,訊案一次。鄉民以水荒來報者紛紛,訪悉多捏飾者。於生員張姓之來投牒,反複諭導之。曉以時艱,示以非不恤民瘼,而無如聽之若藐藐,何也?民俗日凋,所謂尊君親上者安在乎,是可慨已。
初四日丙寅晴
辰間吳耀堂兄來久談,商定複金鏡蓉通守信也。午後惲紳北生鹺尹來,以其義塾沙田事求為轉達丹陽也。客既去,訊案一次,則兩博徒耳,而庠士來為承保,因詳訓而釋之。
初五日丁卯晴
仲丁釋菜先聖之日。循例於戌陽學宮主祭。寅正既詣行禮,既明乃卒事。敬謹無失儀,竊以自幸,而衰病之態益見。比及三獻,汗出如雨,兩骭作酸,頗形勉強。雖未改強立之容、肅敬之心,殊自愧也。即是一節,官尚可戀戀哉。歸後偃臥至巳刻乃起,仍未得甘睡,遂有病象。午後招朱子蘅一診。魏伯起來一談。晚得芸莊函,以上遊促令回任,詢予為決可否。於此宦興之能談者世難,其人更何能為越俎代庖之謀也。
初六日戊辰晴
早出北郭至野寺,俟太守及文武寅僚鹹集於其西偏敗舍,佛前設社稷以祭。蓋大祀也,而率野至此,殊失為民祈年之意。蓋常州雖舊有壇,亂後未複,失其故處。餘數謀所以複之而無應,是可慨已。歸,複詣府白事,以稽查新墾,現已得田七百四十餘畝,為陳辦法也。午後得鏡之、鬆存各一函。複鬆存及芸莊,又自印詩集寄竇殿高滬上。
初七日己巳晴
午後眩暈數作,凝神久之乃定。訊案一次,則捕獲一竊賊也,年甫二十有六,嚐習手藝,家有父母,且新娶妻而所為如此,贓據既確,供亦不諱,為之慨然。民失教而不知恥,此吾曹之罪也,豈特得情勿喜哉。致高九及陶生欣皆各一書。燈初見省抄,方伯牌示雲,照得罰元和縣知縣葉懷善,因案撤任,聽候查辦。應以調署陽湖縣知縣李某飭回本任所,遺陽湖縣缺,查有候補知縣張樞堪以署理。並傳聞葉被言官糾劾,以諉縱機匠及曹秉權控案故也。然其平日為中丞趙所倚任,既被檢逾月而有泰山之安,今忽如是,豈力有所不能曲庇者耶?以餘之疏拙而承其矜厲之後,何以慰民望而臻治理,殊惴惴也。
初八日庚午晴
早起,詣祭呂祖祠,隨同太守公服從事,禮成而出。複偕耀堂至府署稟事。遂便道拜客。過錢紳子明處一談始歸。午後,訊案數起。再致欣皆一書,托其為捐過班知府也。二更既過,淩鏡之兄自吳門來,聚首快談,不覺遂至醜正。其間又訊案一起。就枕後延不能寐,近旦乃得睡,亦苦矣。
初九日辛未晴
午後,訊案一次。申酉,間耀堂來,遂留共一飲。以其特訪鏡之而來者也。
初十日壬申陰
午間,潘生鳴球來見。飯後,出署拜客,惟於惲孟樂庶常出小坐一談。歸,則鏡之已赴耀堂招飲之約。劉葆良太史來一談。既去,始過武署,至戌末乃歸署。藩司吳公初八來檄,即前牌示語也。是回任之局已定矣。
十一日癸酉晴
辰間,邑紳陶荃生直刺(錫祺)、段惺予學博(紹襄)來訪,既見之,少頃,新進文童徐生思允字裕齊、王生鳳藻字壽葵亦偕來謁。午後,鏡之登舟返蘇,耀堂旋過我久談。得趙嘯湖大令一書,當複之。
十二日甲戌晴
早起,詣祭關帝廟,中祀也。朝冠朝服以從事。禮既成遂返。辰刻,至龍城書院,以致用精舍諸生是日入學。諸紳、新設明太守歐陽東鳳以下九人、院長盧文紹以次三人神位於東西室,亦田府縣行安位禮也。並小酌乃散。未刻,邑紳錢、陶、劉、惲招飲於孟樂太史宅東之淨園,往為一醉,歸則日既曛矣。得毅兒七月十六日來信,又李集甫同年自杭來書。
十三日乙亥晴
辰間,過武署,與耀堂一談。旋詣府稟謁。適張子密大令來電言,中丞、方伯囑其傳語,欲餘廿一日接元和篆,以便辦供備提學考試也。白之太守,亦許之。因電複定以十六交印,由耀堂兼攝,十八全春啟行,廿一如期接印。好在其日固吉期雲。竟日屏當衣物,繁勞殊甚。徐生思允來亦未及談。然擾攘中尚成題《趙於岡先生合門殉義錄》七古一首,聊以自試,似神智猶甚昏也。夜既深,有鈕朱氏以其夫阿二為管姓所斃來,因詳訊而得其略,定於翼日詣驗,俗語謂作一日和尚撞一日鍾,可愧已。
十四日丙子晴
早起,登舟詣南宅,而風不順又苦無纖路,雙槳搖曳,薄暮泊南溪橋,橋低舟不可入,遂於此停泊。日色已曛,亦不能相驗,待之明日而已。舟中得詩四首,和萬宜者二,其二則留別陽湖也。
十五日丁醜雨
犁旦即起,以石橋舟不可入,遂乘小舠而往,四裏許至南宅鎮,冒雨登岸,過鎮後,於管氏魚池之旁相驗已死鈕阿二屍身,時半身尚在池,惟首及腰在岸。諸傷以石擊左耳根傷至骨損,及右胯為魚叉斜戳直穿後臀為最重,其囟門偏右亦有石擊一傷,以發盡脫落,見深紅色中有青者,三分之一皆最顯者也。訊以疑竊塘魚起釁,然擊石之王阿豐及喝令之管蘭亭非魚主也,而忍為此慘毒。王已在逃,蘭亭亦狡賴不認。魚池主曰管錫增,現經避匿,僅其弟一到而已。死者之母管氏、妻朱氏悲怨之切,情甚可憫。雖有子女四人,皆甚幼稚,覩然泫然。然鈕族約集數十人,臨場觀驗,勢頗洶洶,若將肆鬧者。胥役輩先以凜凜,餘以誠意諭導之。見中有儒冠者一人,訊其名,曰鈕樹昌,則阿二族祖也。知其必明理,詰問間,果嚐應童試,現以訓蒙為業。為告以申理冤苦乃官分內之事,而屍傷不能不求詳,一一為指之,並諭以凶徒情罪之必無可恕。又慰安管氏姑婦及幼孫。於是鈕族皆帖然。群呼青天,無敢齟齬者。即婦女十數輩,初若有攘臂之形,終惟對屍抆淚而已。始終無一言。蓋卯正蒞驗,辰正而事畢。而惟以久立雨中,泥濺濘汙,衣靴皆濕。是日又屆中秋佳節,不敢辭勞,尤苦穢惡之不可耐,亦未敢避之。雖職所宜,然而宦味不堪言矣。久羈百裏,果奚為哉!此則所自恨者也。巳初仍自南溪橋返棹,至戚墅堰小住。複比到城,則大月已升矣。謁邑廟行香後乃歸。為吾母補慶中秋節。複宴幕友於廳事。而公牘盈尺,堆積案頭,雖如秋籜掃之,亦未能了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