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日壬戌晴

未明遂出,行香後,詣撫轅衙參,偕總捕眾、兩縣入見。所談固官方也。古人以“護前”二字為仕宦之疵,洵有見哉。蔣幹臣觀察既歿,是日展奠,往吊之。張生一鵬之母吳,是日六十壽,至其所居之柳貞巷,為升堂介祝。始歸小憩。複至府署小飲,隨同至虎丘祭厲壇,而先飯於張忠湣公祠。禮成而歸,已申初矣。方謙初大令來一談。成都舒博齋文學由鄂省黃岡來,留其下榻於我。以其與伯氏為舊交故也。得高蔚然、澂南兄弟各一書。蔚然言文章之事最詳,結習固未忘耶?寄去其《家譜》,則已至京,是可告無罪者也。

初二日癸亥晴

辰間,以臬司陸公來召,往。偕王、項二君及周弼臣大令入見,則論冬防事宜也。既出,便道過鏡之,久談。午初乃返。姚韻和、蔣穉林、林拱北、童米孫先後來訪。邑紳衛祥麟亦來見。燈後複欣皆一書。

初三日甲子晴立冬

辰間詣兩司衙參,惟廉訪陸公接見。出所奉總理衙門與日本新訂通商條約見示,尚可為國哉!

上下習於酣嬉,無自強之道,不能自立,徒欲以口舌文字爭勝,固所不能而一味曲從,尤所不堪。

讀之令人淚淋汗下也。午後作複高七、八兄弟都中書,各以朱提五十附之,年中例敬也。得毅兒家書一函。寶山令鄭惠卿仲和來言卸吳江事,與新任方謙初道濟以民欠事齟齬,求為轉圜,因馳至小倉口舟中,於方一談乃返。日已曛矣。招同劉子貞太守,莫嶼香、黃小霽兩司馬,童米孫、沈藻卿、施潤齋、陳季鹿四大令一飲,二更後乃散。

初四日乙醜晴

辰間,過訪芸莊,不遇。於吳昌碩大令(俊卿)寓所一談。昌碩喜為詩,與餘有同嗜者也。

既而拜客,歸至“改過局”察視。內多少年子弟,不知安分,致罹拘係,特以思過改行警之。局中委員吳朗軒(英華)為桐城籍,即摯甫先生(汝綸)之弟。摯甫以古文名海內,自直隸解官即主講蓮花書院,士多宗之。然其弟則一仕路時髦也。出乃兄所刻《尚書異文》一卷見贈,袖之而歸。馬巡檢繼曾來白事。英國人殷格能以遊曆來謁,其通事為寧波人,固數見者。聞以招搖為生,而英領事乃為出護照。既接見,直揭其行徑,以詰之,遂不敢作他語,亟自求去。申酉間,訊案數起。鏡之來,遂留共博齋一飲。是日發家信一,以昨有毅兒書,言陳紹三處有甲戌伯氏所書借券百金未揭回,特命以本付之,取而毀銷也。又寄高蔚然駕部、澂南編修,即昨所繕者。前日得二珍品。一為宋駙馬都尉張敦禮以韓昌黎《送李願歸盤穀序》文,模擬其意,分段畫之。蘇文忠公為書韓文於前,亦分段作楷書,皆加子瞻二字圖章,字尾另有元祐三年加跋於後。此一長卷也。一則癭木為匣之冊頁,夾板之木亦同。內為趙文敏用泥金書《聖人必得其壽賦》一篇,乃桂未穀所藏之物。蔣穉林大令寶此有年,以洋三百五十元買得者。另有陳小憐女史畫像一長卷,康熙間名人題詠最夥,餘本不欲之,犀林借去洋百元,以是酬我者也。既得之,謹以藏棄而略記於此。

初五日丙寅晴

辰起,詣撫轅衙參。中丞接見。時以間日獨行往談為約,而追怪鏡之之未嚐一人請見,並為葉某掩飾其毀譖之情。芸莊、詩呂退,皆議其欲蓋彌彰。且多與往日所言不應,則自欺欺人,而咎人之欺已也。尚謂開誠心者乎?又以薦舉人才為囑而皆不得保舉同鄉,此亦先挾私見,以小人之腹測君子者也。為之一慨。既出,聞吳清卿中丞之女是日遣嫁,往視其奩。汪柳門侍郎為之應客,談久之。索餘詩甚切,歸乃送之。便過鏡之小坐。午後,潘濟之、鄭懿山先後來。訊案一次。二更有僧悟誠,以其徒雲開為楊阿根毆斃,凶犯已獲,一訊而服,俟明日當詣驗也。聞葉懷善以昨日歸,曹之控案已結。趙廉訪爾巽錚錚之聲今乃及見,敗缶擲地,固亦作是響耶,一笑。

初六日丁卯陰小雨

辰間,一謁臬憲,遂出閶門,於留園東北猛將堂前相驗楊阿根毆斃之僧雲開。比歸,已逾午矣。唯亭鎮商及婁門外各圖農民以德政匾二、牌四、傘一來,甫回本任,無善及人而遂有此,其文若“竹馬重迎”之類,直對之滋愧已。飯後,訊案一次。洪鷺汀來,留與舒博齋共談,伯氏陪之。

晚間赴餘澹湖太守招飲之約,二更乃歸。

初七日戊辰陰小雨

午前未出。尤紳鼎甫(先甲)來一談。午後,往拜汪柳門少宰(鳴鸞)於西小橋寓宅,談甚久,皆論文耳。汪為撫部趙公之師,餘故不欲呈身,愳人之疑其夤緣也。乃前遇於吳清卿中丞處,亟索餘詩,且致殷勤,不能不一與周旋也。既出,又過芸莊、鏡之,皆小坐而返,則夜燈已上矣。

招小沚、由笙共飲,以暢懷雲。

初八日己巳晴

辰起,詣兩司衙參。方伯吳公、廉訪趙公均得見。午初乃歸。匆匆一飯,複至撫轅上謁,以中丞約與兩縣輪日入對也,且以各舉所知為囑。因為陳,王君芝蘭七人之政績,趙君鴻八人之性行,手書一折以呈之,且附以孫文定“三習一弊疏”為言,請其奉為圭臬,以效箴諫。雖承謙賞,固未知果不幹忌否也。迂直之愚,又用自笑。既出,訪劉子貞太守、郭子華大令,皆不遇。於芸莊處一談乃歸。申酉間,訊案數起。萬肖園同年來小坐。蓋“宜荊厘局”於初三日為鄉民所毀,且欲得委員吳子祿大令(受頤)而甘心焉。吳欲抽取城鄉米麥等捐,而所用非人,雖菜蔬亦索詐數十錢乃得入,民方怨毒,乃出示以激其怒,故至此也。厘稅病民甚矣,而又益其毒,以加厲,宜乎鋌而為走險之鹿也。而好言利者,猶不之悟,若所謂督辦者,今方為兩院所倚重焉,其可憂矣哉。寄欣皆一函。

初九日庚午晴

辰起,林紹廷大令(祖蔭)來一談。飯後,汪柳門少宰(鳴鸞)來訪,坐談久之。以鏡之宦績為問者甚詳。蓋吳民皆樂道之。少宰亦有所聞也。得魁文農廉訪一函。則以胡仁趾之次子善之來薦也。申初,詣謁府尊,以典史查尉有庠午刻病歿於任,其鈐記既繳存,應請委員代理也。歸,訊案數起。葉臨恭同年(大莊)來過,留共夜飲。臨恭將攝邳州篆,由寧來蘇,向與餘談詩最洽,相見頗歡,然謂餘於宋人陳後山之詩為近,則實未嚐學之,又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