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日壬子晴

未明而起,即赴試院,則方伯聶、觀察陸、太守桐已先至,坐俟少選,中丞趙始按臨考試紫陽書院,舉貢生監甄別,題既下,撫部遂歸。餘輩亦返。吳昌碩大令來一談。午間,過芸莊所,商代項詩侶大令,陳其乞委代理之電,以其家人已托幕友閱說,遂置焉。浙紹會館團拜演齣,有莫嶼香司馬再四相邀,往應之,小坐遂行。過少穀寓,入與匆匆數言,有人謂其方得於中丞,不宜與之過密,倚以自重者,然誠有見也。回署,訊案一次。再過長洲署,則公宴寶應令徐益亭(慶增)。前署興化令俞敬生(熙)、新陽令蘇靜安(品仁)及周弼臣、吳昌碩諸君也。二鼓後乃歸。

二十三日癸醜晴

早起,詣司道衙參。由方伯而廉訪而觀察皆得見,謹守睿言之戒,幸無僭越之失,輿中頗以自幸。便道過鏡之一談。聞有吳子翔者,木瀆鄉董也,為鏡之言,去臘天平山範文正祠內不知何時為匪徒掩入,將文正塑像之首斫而置諸地,即忠宣公以次數像之須皆為拔落竊去。雖經報官,項君僅遣主簿一勘而已,卒未破獲。聞之為毛骨俱悚,以文正之勳德,名位吳中讀書種子之鼻祖也,雖婦人孺子亦無不知敬之。而乃於千年之後忽敢於侵犯,雖忍且謬,宜無敢出此者而竟至此,何耶?又聞祠本祀五通神者,毀之以祀文正,實自湯文正始,前歲民間傳訛謂五通將複至,豈奸民煽播之計所為耶?地在吳界,惟咋舌慨歎而已。午後,少穀來小坐。是日得陳生時利一書。

二十四日甲寅晴

辰起頗晏,至麒麟巷善慶庵,查察僧房有無不法情事,雖未有跡,而屋多幽秘,顯易藏垢納汙,宜乎人言之嘖嘖也。因飭提劣僧雲穀察訊。便道拜客數處乃歸。午後複出胥門,謁徐州道阮觀察祖堂,不遇。返,詣太守白事。申杪回署,招同趙嘯湖、鄭和卿、董冠生、鬆寉亭、洪鷺汀、淩玉衡一飲。

二十五日乙卯陰

五鼓即起,坐而待旦。曉色迷蒙中即詣撫轅衙參。隨太守及芸莊並樊少默司馬入見,則已屆辰初矣。撫軍詢芸叟以詩呂代理事,於居夫喪之傾而謀不損其資,上官亦公言之,若情理之上,是何為者,倫常綱紀,其可問耶?餘嘿不一言,隱為慨歎而已。既出,自詣方伯稟善慶庵事既竟,方伯以餘有退誌為問,且慰留至再,此固餘之隱衷。然亦迫於官途險巇之可畏,有不敢戀棧、亦不屑求容故也。出,便道於馬少葵少尉及鏡叟處一談乃歸。李子新(筠)、陳敬齋(謙)先後來訪,客去,訊案一起。溧陽石生銘、方生必昇來,留共談宴者竟日。方生,耿介士也,貧而有守,與其尊人慕蘭文學皆耐苦力學,而溧人鮮知之者,可慨矣。夜得高九初四淶水來書,共五紙。

二十六日丙辰陰

辰起,詣吊吳子述同年(恩慶)有繼母之喪也。舟至長洲,相驗瘐斃一犯,歸,便過少穀久談。午後,訊案一次。聞胡觀察家楨至,往迎之,謁之於史氏之宅。燈後,複淶水高九一函。

二十七日丁巳陰夜雨

辰起,糧道陸公來傳請,往焉。則以通商場地麵塚墓孔多,日本領事欲悉遷之,約訂期往勘也。又以河運米事相商。既出,先詣陸大司成潤庠宅,吊其塚子之喪。再謁鹽巡道唐公於湖南會館,不遇。遂至芸莊署,約同謁撫軍,白河運改海兌運事。出再以複之儲憲。兩次均順道訪潘紳濟之,皆不相值。未正乃返署一飯。申刻,過劉子貞太守,談勘地事。吳中開埠誤於省撫皆欲牟利,致所畫之地、所築之馬路無不授倭人以口實,而利權終不克自操。蓋開辦之時,悉葉革令懷善參讚,撫部皆偏聽而信任之。至今日始知,悔不可追,而亦未能補救也。可慨哉。薄暮歸,訊案數起。劣僧雲穀不守清規,醜聲四播,提案訊懲,而不敢詰。其實跡薄,餘掌頰羈押以警之。將遞回通州原籍,勒令還俗而已。其年甫十九,貌美如好女子,而謂能五蘊皆空哉。佛氏之失,本真不自今日始。然既有所聞,固不能不遏其萌也。

二十八日戊午雨陰

早起,詣兩司衙參,惟方伯聶得見。歸,訊案數起。代理吳縣之賴寶臣大令(豐熙)於未刻接篆視事。飯後往賀之,則已先出。便過鏡之一談。晚間,治酒招劉子貞太守及寶臣諸友一飲。更初乃散。勘地事以雨改期。是日沈紳哲存來談定二月六日金雞湖堤開工補築事。

二十九日己未晴

辰起,未出。倪少愚司馬(啟佑)來,蓋其尊人愚山大令於浙之諸暨始歸者也。愚山舉於同治癸酉,故稱同年雲。午初,命輿將出,芸莊複來,言河運事,中丞盛怒,罪餘等買米過早,致多周折,且必不使招商輪船至鎮,將勒令自高郵運滬,以困我。不情之舉至斯,而極非公事之宜,然蓋私忿之欲泄。卑官其奈之何哉!芸莊憤極而詬。餘笑且婉勸之,亦以時下事未可以情理為衡,惟一於含詬忍尤,或幸而見容耳,悲夫。得閩中廖功甫兄(鴻緒)一函。午正出盤門,於舟中一飯,遂至商務公司偕劉子貞太守、陸蔭宇大令,會同蘇紳吳大根、潘祖謙、尤先甲、潘祖年、程慶祺、吳韶生、沈濬源、張履謙十餘人至通商場,與日本領事珍田舍己、通事大河隆平則二人察勘租界瑩墓,商訂去留。其中如譚氏墳三處,雖已圈出,而界壇墳等處古塚尚多。倭官悉欲掘之,同人等再四與商,凡叢葬而棺甕最多之地皆予保全,亦各盡心力而已。然猶齟齬,未盡洽已。蓋前年葉任所出之示,已雲有主者給價限遷,無主由錫類堂代為掩埋,地皆清淨。固早授彼人以口實,補救亦何能易之哉!薄暮乃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