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日庚寅晴

早起,行香畢,詣撫、藩、臬、道轅衙參。方伯、廉訪均得見。午正乃歸。飯後,少穀來,陳祖培、林拱北、魏爾賓及王聽泉亦先後見過。申刻,訊案一次。王綬泉大令(秉慤)自山左來,蓋解洋款銀赴滬上,過此也。留共少穀一飯。更後乃去。客去,又訊案一起。

初二日辛卯晴

辰間,出門拜客。遂至滄浪亭,與兩縣公宴汪柳門少宰、陸鳳石大司成、費屺懷太史,未正乃散。複與李麟生大令一談乃出。訪鄭肖彭同年,不遇。乃過天賜莊美國人柏樂文醫士,欲乞其治右肘之瘤也。坐久之,複詳視其所製蠟人髒腑乃歸。燈初訊案一次。陶生小沚偕其八弟際可茂才(惟堪),自周莊來署。

初三日壬辰晴清明

清明節也。吾家以是日合族集篆洞園上塚。先一日,則集大墳觜雲。辰起,設祭於寢,蓋去裏中今又十三年矣。禮畢,至府署小酌。遂偕兩縣先行,太守公亦隨出,由閶門曆山塘而至張忠敏公佳允祠一飯,始至虎丘厲壇致祭禮也。申初乃歸。日中士女傾城而出,花舫沿山塘往來如織,簫管敖曹,極聲伎之樂。吳人之喜事如此,而時事之艱難、民生之疾苦則不堪論已。薄暮,致淶水高九一書,今春之第四號也。為言蜀東大饑,吾山情勢日亟,殊為可慮。問所以善之之方焉。

初四日癸巳陰

辰間,由邑廟而郡廟以至太陽宮,為報謝既晴也。然日色陰陰,至晚雨點霏霏,尤怨天變。午初,出葑門登舟,沿黃天蕩而出黃石橋,至金雞湖相視堤工,則東堤已蕆事,農民方集西堤運致磚瓦雲。餘攜三仆周曆既遍,於堤上插柳數十株,蓋種柳之令雖布,尚未從事,特先為之導耳。於湖上遇沈紳哲存,立談少頃而別,歸則已薄暮矣。

初五日甲午晴

早起,循衙參期一詣撫轅,則惟芸莊在焉。坐談久之,郭子華大令適來,以阮端之故令之母夫人孫氏名培瑩遺詩一冊見授,囑餘為之審去留也。然阮太夫人苦節能詩,洵閨閣中不易得之人,借詩以存,其賢可也。何區區以優拙論而刪節之哉。惟子華言,其臨終以此為言,而憤恨其子桂申之不可托,則桂申者不孝之罪,真上通於天矣。而固為湖南諸上官所器重,累署道州、湘陰等大缺,宦途中竟有此人,不僅令人發指而已。既偕芸莊訪強星源先生,不遇。又同過鏡之久談乃歸。飯後,鄢次山來小坐。訊案二次。寄髙七、高八都門一書。聞蜀東大饑,饑民已滋事矣。托任煥生名電詢其兄逢草觀察於川東道署。然至晚未得回電。於《申報》見南皮帥致李鐵船粵東之電,乞糶之詞甚肫切,而鐵船子直繩司馬已彙鄂十萬金,則其慷慨可敬,其呼應亦不可及已。

初六日乙未晴夜雨

竟日未出。午後,訊案數起。強星源先生以其兄賡老遺書三種共七冊,由鏡之送至。蓋中丞去冬訪及,欲為刊行者也。批閱說經數則,持論平正釋然有當,於人心洵乎粹然,儒者之言也。因約少穀共讀之,談至夜分乃去。又訊案一起。是日得家書一函,毅兒、獻侄所來者也。林拱北大令來一談,蓋新入讞局者。

初七日丙申微雨陰晴

辰間,過芸莊一談。遂出胥門登舟,約同少穀、鬆存、鷺汀、昌碩及文小坡泛舟,由山塘而至虎丘,則劉光珊(炳照)已先至擁翠山莊矣。遂同一飲。雨後山光,排青送綠,修然立塵境外,洵勞形案牘之餘之清涼世界也。酒後複遍覽憨泉、劍石、千人坐、劍池諸勝乃返。移舟泊五人墓前,訪前明沈忠節公廷揚祠、墓,得之於張公祠之左,乃親拜之。其祠宇墓地固尚無恙,特祭掃之後人久不至耳。歸,至閶門升輿而返,則夜燈既上矣。入署仍理塵牘,並招顧伯平一診。

初八日丁酉晴

辰間,衙參謁見廉訪。觀察陸鳳石大司成之公子(阮)亡,其已聘未婚妻是日過門守節。同人以司成之悲慟也,欲往而中止焉,餘亦然。午後,訊案數起。鄉人劉炳來見。劉子貞太守招飲,應之。酒闌而歸,已子夜十二點鍾矣。頗懊悔雲。得重慶任逢年觀察電,以夔綏大饑,夔地土匪滋事,現已平定,於上遊撥積穀十餘萬石,並買米六萬石以賑之,撫綏漸定。洵幸事已。

初九日戊戌晴

辰起,過芸莊、鏡之處,均小坐一談乃歸。於淩寓與鷺汀相遇也。聞龔季藩同年(開晉)自都門至此,特往訪之,未遇。飯後,孫春帆大令來,以其戚滇西繆素筠女史所繪折扇、條幅見贈。繆固孀居,以其藝事為宮闈所知,入而供奉內廷者也。馬少葵少尉亦來,則仍有幹求之語,麵卻之。

誠不知為人惜名節者也。客去,乃訊案二起。

初十日己亥晴

早起,詣先農壇,行祈穀禮。隨同方伯、觀察、太守致祭畢,複於壇東行九推禮,以示勸相勞農之意。歸途便過少穀久談。午後,芸莊過訪,以高郵馬維高來函,索河運米加價也。馬誠牟利之小人,而餘輩自罹其害,尚何尤哉。成都來一電,則喬茂先、宋芸子兩同年以蜀東大饑,謀所以賑之,請同人協濟者。因與芸莊一言,渠慨然欲以二千金相助,餘自顧方處窘鄉,無力以侔之,反未敢遽謝而受之雲。訊案一。

十一日庚子晴

竟日未出,案牘紛如,兼以蜀東賑事與劉子貞太守約,出知單募捐,並函致外縣,遂覺煩勞。

半日幾無暇晷,而客之見過者遍於此日遝至焉。吳昌碩也、王仙根以“安節局”事來也、沈俊卿鈞則以陽湖周風子事來也。薄暮,而劉子貞太守以賑事複至。繼而文小坡來,則留而不去,飯後且久坐,至更餘雲。然留者非餘留之也,其自留也。吾母是日頗苦喉痛,既延顧醫一診、一藥,夜始稍減焉。陶生欣皆二月廿九日有一書,午後乃至。

十二日辛醜晴夜雨雪

早起,出胥門,於官廳齊集以俟,蓋方伯聶公迎養其母張太夫人自湘中來,是日戾止也。先時,方伯馳輪往迎,巳初抵岸。十點鍾,方伯掖之升輿,而自乘馬為前導。廉訪以次寅僚鹹迎而賀之。繼而同至藩署,惟觀察以上入見,下皆卻謝雲。午初歸,吾母喉痛小愈,延曹君芝葊一診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