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辛亥晴
早起,詣兩司衙參。先謁廉訪,次至方伯所,亦得見。返,謁錢觀察誌澄,將以通商場地農田事白之,乃謝客不及見焉。午後,獲地二圖賭匪九人。其三為營兵,二為遊勇,訊懲之。得毅兒家書一,知合江民食大艱,繼可舅氏數人捐募籌辦平糶。因電致喬、宋諸君,請撥米百石以濟之,未知能允否也。
二十四日壬子晴大風
辰間,訊案數起。陳寶林溺斃一案,為鄉民綁送者十人,凡可寬釋者,曲為之原,至今已釋其七矣。案情已得,時以羈累之多為恨。故雖屍親所憤,不計也。死雖由一擊而實無心,況一命豈能以數人抵哉。然此中為難曲折,非身在事中者,不足知也。飯後,由葑門登舟行鄉,將勞農勸相也。過寶帶橋折而東,臨獨墅湖,適東北風大作,湖中波浪山立,舟人怯不敢渡,停楫以待,遂至曛黑。移泊大蕩裏之南村柳蔭下,召董保鬱紹德等五人來舟,訪以疾苦,詢以農事,戒以勤儉和睦孝友之誼,亦歡然知領悟焉。是地為廿九都三十圖,本汙斜之所,故種菱藕者為多,而稻田僅十之一二雲。入夜猶風聲怒號,勢未稍殺。是日將出,微覺不懌,疑濕與風熱相搏之故,召顧伯平一診。攜藥於舟中,服之。薄暮,得汗甚暢,乃漸解焉。
二十五日癸醜晴大風
辰間,命榜人解纜,出土牛橋,又為湖風所阻。白波山立,舟楫不敢前。遂檥棹,因登岸,曆畎畝間,觀農民插禾。詢以疾苦,父老以連年中稔而民食益艱為慮。蓋目前米鬥須錢四百五十文,極糙者僅少三十錢而已。油斤須百八錢。小麥石須洋二元八角。稻草百觔須三百四十錢。皆視往昔加倍直焉。設偏災小歉,已不堪問,況大無乎。梅雨之際而天久不雨,比戶以車水為苦。晝夜不停。顧蒔秧也,水入田而大風刮之不雨日即涸,人力有難乎為繼而家家皆乏儲峙,尤可憂耳。聞其言,鮮不實者,為之悵然。以思蹙然,以愳忝為民牧無以濟之,其何以自解已。候至申初,風勢矣劇,遂以返棹,知終不可渡也。歸途仍遍曆鄉村,以為谘訪,於所聞固皆符焉。是可慨已。歸署,日色將晡矣。知光藻叔今日返蜀,已先啟行雲。
二十六日甲寅晴
以痔痛大作,謁假二日。飯後,訊案二起。林拱北、鄢次山來一談。燈後,作複陶生欣皆一書。仍阻其改外之計也。
二十七日乙卯陰晴
假中未出。辰間,芸莊來久談。飯後,曾道亨參戎來訪,言葑門獲私事也。既去,訊案一次。
獲私者,城門內有木工姚榮廷,春蠶少許,繅絲不及百兩,將攜出以售,於二十四日甫經出門,即為委員朱龍光盤獲。榮廷以城中之絲售於城內,捐由絲行代扣,實無不合,與之相抗。朱飭巡丁扭之登舟。榮廷遂呼救,其母聞聲亦出,鄰右鹹集,行路亦駐足觀之,以委員無衣冠,巡丁無號衣,疑其偽也,遂群毆之,喊門兵及巡鹽之勇亦從而助姚。門官譚少坤出為排解,朱始得脫身,而以榮廷及絲付之譚乃去。而通稟以勇丁護私抗查也。所敘情節甚重。牙厘局詳之撫部,遂撤譚差而以兵勇戴玉成、張國榮、許錦堂、柏建寅、羅某某等及榮廷劄縣訊究,勢將成巨獄,實則柏建寅一名,其日尚赴盤門打靶,事後乃歸,固無與也。餘昨於訊明,即先送之右營。日間又為複訊,案情既無遁形,亦未一苛責之,內惟羅、許二勇丁曾幹與多事者也,餘皆波累矣。擬錄供,於明日詣撫部解之。因詳誌其大略雲。早間,寄淶水高九一函,紫字九號也。夜複期仲一書。
二十八日丙辰晴
犁旦起,詣謁中丞。以姚榮廷之絲係己物非由包攬而來,家住城中,非等外來繞越。即譚少坤,乃解紛之人,非抗蔽也。各兵有魯莽之咎,非庇私也。反複為言之,而朱龍光有先入為主,皆不我聽。繼而見廉訪、見方伯,亦曲陳之。遂甚蒙鑒諒,然皆推之“牙厘局”,及謁局總朱觀察之榛,則仍以朱龍光言為據,且必命譚少坤繳出三四十斤絲,非是則必褫治之。披瀝小民疾苦,兵弁屈抑,與言而皆不入。自顧為民父母,乃至是,懦不能任拯救耶?愧憤無已,便道並一謁錢道誌澄乃歸。返署已日時逾未也。揚州人李霞峰鹺尹(誌崇),吾川牛華溪大使也,奉川督鹿公劄旋吳勸賑,特來過訪,因與一見。一紈絝中之精於此故者。飯後過仉翼南參戎署,為之複拜。以署常鎮曾經郭丙熙來,往見,未遇焉。返,過曾道亨鎮軍一談。即與言譚、弁等之事也。訊案一次。
二十九日丁巳晴
辰間,以費幼庭廉訪六十九壽,往祝,則皆謝客不見。便過鏡之處久談乃歸。姚榮廷之父及鄰右鹹來,訊之則絲固繅於家而非包攬,售亦未出城而非繞越。眾為具結可據。交案之絲,僅四絞,重二十八兩有奇,色黯甚,與朱龍光所稟獲到三四十斤之重,色純白者迥不相同。是此固於官無益於民有損之物也。榮廷既交保,絲亦給之領歸,聊快吾意,不必問上官之苛求也。飯後,訊案兩起。劉謙山同年、汪星五通守先後來,汪名國奎,則以久困於需次,告貸以至者也。客既去,命輿過長洲議事。便過鷺汀視病,適子新、昌碩、竹甫鹹在,縱談乃歸。
三十日戊午晴
辰起較晏。午刻,芸莊來,密以上官意見告,則因姚榮廷事甚觸朱觀察之榛之怒,謂餘有意姑縱也。然窮民無辜受累,忍聽之乎?雖參劾不敢辭,遑論一時喜怒哉!飯後,大竹黃星橋少尉(景澐)由鄂來訪,則持沈同年夢蘭太守(錫周)函,乞借印結也。適少穀歸自皖,約其來陪一飲。薄暮,訊案一次。愚民之愚,莫宋兆祥若。與少穀慨焉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