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初七為方伯言之,初八為廉訪言之,初十、十一再為撫部言之,皆不見聽,且疑因盜案之不破為規避諉卸計焉。憂心殷殷,謀之不從,其若之何耶?日間得喬茂先同年成都來函,抄到川蜀憲批,以吾母捐助蜀賑千金,奏懇照例建坊也。
十四日壬寅小雨晴
辰間,項詩侶大令來一談。新自揚州返蘇,將會算吳縣交代也。是日江陰營遊擊仉誌鵬調署中軍參將,於寅刻接印,因往拜之。便過芸莊,及為詩呂複來,均未遇。至鏡之處久談。則芸叟先在也。午後,複喬茂先比部一書。訊案數起。林拱北大令來小坐。風聞鹽梟與緝私營於日昨互戰而官兵死者數十人,敗退不前。各弁不敢報信。信否未可知。而吳江境內,陶姓富室為梟匪所劫,失贓钜萬。匪眾以十數船往,直至天明,猶扛運贓物,從容以去。又聞其在同裏處,白晝分贓於鬧市中,毫無顧忌。鄉民之至其前者,輒以銀洋百數十分給之。鄉愚不擇利害,受之不辭,遂有感其惠者。一時風聲所至,人人寒心。餘等未嚐不栗栗自危而言之於上官,則固不見聽也。奈之何耶?薄暮,光容叔遣人以粵中之物來饋,知其新至吳門也。命朝植弟往迎之,以病為言,不肯移入,姑聽之已。
十五日癸卯陰晴
犁旦起,詣文昌、都土地二祠行香。遂至各憲署衙參。惟中丞趙公接見。藩、臬兩司皆謝客也。飯後,劉殿臣通守(朝鑾)、劉少峰司馬(錫庚)先後以事來一談。石姓紳之子亦來見,則以竊告也。飭勘乃不實,疑其臧獲所為者。申酉間訊案一起。四從叔父光容又名光藻者,自粵東來,以家食之艱也,而浪遊於外,久無所成。故來依我,因館之。得高九淶水及魁文農廉訪粵垣一書。
文憲以蘇垣通商,而念十五年貴築黃子壽方伯護撫篆時,毀留國東洋車,為今昔懸殊之事,讀之亦憮然滋慨已。
十六日甲辰晴
前夕就寢後,床北牆壁忽有聲,隱隱如絲竹,又若機杼者然,震動久之乃息。甚覺可詫。及呼仆輩,惟周勤來前,而聲又大作,亦逾刻乃定。即午後案上自鳴鍾,向僅鳴十二下者,忽自震至百數聲,亦周仆共見者。是何祥耶?姑追記之。是日無事。午初,至顧氏怡園,偕劉少峰、王芸莊公宴中軍常介之參戎(福)、仉翼南遊戎(誌鵬)、曾道亨參戎(毓衢),介之已交卸,將北行,故餞之。翼南以江陰遊擊來代者。固天津籍,回民。癸酉武舉,甲戌成武進士,選探花,得二等侍衛者。故餘輩亦召回回館治酒以饗之雲。申初歸,一浴,乃為風所襲而病。夜召顧伯年一診一藥。薄暮,複上魁文農廉訪粵東一書。
十七日乙巳晴
辰間,以城隍誕祭,親詣行禮。歸,吳耀堂大令來久談,留共一飯。既去,餘亦赴怡園宴,則太守桐公及閻玉峰之招也。申正返署,謝聘臣來小坐。訊案數起。電致成都紳賑諸公,以九七平銀一千由蔚盛長彙往。蔚誤作裕,尚須更正也。是日複周弼臣奔牛、陶欣皆都門各一書。得酉陽朱虹甫自鄂來函。此君本舊交,聞其昵妓忘親,故久與之絕。乃窮途中時有來書,又覺其可憫矣。
十八日丙午晴
早起,詣兩司衙參。惟廉訪接見。述及吳江方天令之來,攜有拾獲鹽梟悖逆之函,內雲巡撫趙公,妄殺無辜,傷天害理,伊等施大頭目因是須替天行道,為弟報仇。各妄語可謂藐法極矣。方令亟請以兵船鎮攝之。中丞如無事者然,洵鎮靜之度哉。巳正,伺藩轅久而聞方伯公尚未起也。遂詠“大夫夙退”之章而返。午間,招葉伯武大令一診,並乞為吾母重主一方。未刻,訊案數起。薄暮與王、賴二君公宴碭山令陳誠甫(誠)、新選震澤令劉礪吾(潤珩),而招李子新、吳昌碩一陪。
二更乃散。
十九日丁未陰風
辰間,往吊姚仁甫幕賓,以其展奠也。便過吳耀堂舟中,及葆臣、鏡之處,皆一談。歸,已逾午矣。飯後,訊案一次。耀堂來,留共鬯談。入夜乃去。薄暮,萬縣人薑大發來見,以鄢次山少尉薦其解捕盜,及與之談則一遊棍耳,誤矣。
二十日戊申晴
犁旦,即詣撫轅衙參,中丞接見時以稽察煙寮為吾輩責,而於臬事固諱莫如深也者。匆匆數語而出,蓋有不能進一語者也。歸後偃息久之,居然入寐少許時焉。飯後,訊案逾十起。鄭小坡孝廉(文焯)來久談,待其去也,始赴賴葆臣招飲之約。更定乃歸。是日得王伯芳一函。久未見其一信,亦瑤華之僅見者也。
二十一日己酉晴陰小雨
竟日無事。午前有巴縣人劉炯來見。又江寧金鴻翥術士亦至。劉炯浮遊無歸之士,金亦以諛謀食者也。以洋六元饋劉而留金一飯。亦因友及友之意而已。申酉間洪鷺汀、吳昌碩二君來訪,談至夜分乃去。
二十二日庚戌晴
辰間,出閶門,至湖田後之丹陽馬頭蔡韻笙孝廉(俊鏞)家,勘訊失竊情形。殊無盜跡。蔡固餘門人也,詢知存洋於瓷器中,疑必仆媼所為,乃能知此隱秘耳。返至城外,總巡謝桂卿大令(謙)處一談。謝君固明幹有為之士也。入城,複於鏡之寓小坐。午後,仉翼南參戎(誌鵬)來久談。翼南以武人而頗知大義,述任江陰遊擊,為淮勇解紛事,娓娓可聽,亦難得也。既去,訊案一起。則倪福昌等以族眾訐控倪頤吉經理祭田,故綜竅卷宗,慨然感歎,於義舉之略參私意,亦貽累子孫者也。可愳可戒,未可以睦婣美名自誤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