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我睜開疲憊的雙眼,一個佝僂的身影印在了我的眼球,這個注定要陪我六年的老人邁著堅定的腳步走進了我的生活·····
我爺爺長得身材短小,光溜的腦袋依稀地點綴些許幾根即將下崗的銀發,村裏人沒人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就算是到了六年後,他去世的那一天,他也依然沒告訴我。爺爺是文山下一名尋常的藥農,靠著采集文山上並不富裕的藥材到自己的小店鋪販賣勉強維持生計,至於親人,就算是我在與他相處的六年裏也從來沒見過,隻記得每當月圓時分,老頭子總會拿條凳子對著月色,一個人在簡陋的屋外抽著悶煙,或許爺爺死去的時候也不曾知道,他好幾次躲在牆角偷偷的落淚都被年幼的我看在眼裏,或許當初的他認為一個小孩子怎麼會了解他內心愁思,可是他何曾想到,在我年幼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一顆可以值得他訴訟的心。我一直覺得藥農爺爺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可生活的潦倒又讓我們忘了彼此最初的想法。
在這占據我童年幾乎一半的日子,我跟著藥農爺爺相依為命,那時我們的生活真的很苦,藥農爺爺捂著幹癟的肚子,用另一隻滿是老繭的手從懷中抽出一顆在冬雪裏冒著熱氣的紅薯遞給了年幼的我,那縱橫交錯的皺紋下是一片慈愛的笑容,生活的殘酷帶給我們的是兩顆火熱的心,在最初的六年裏,我除了知道這是一個叫星辰大陸的地方,其他一無所知,那時的我其實想的很簡單,就想早點長大憑借自己的能力賺大錢讓我們爺孫倆過上吃飽穿暖的生活。
可是天意弄人,六年後的那一天,我記得天灰沉沉的,與六年前的那一晚一樣,可惡的烏鴉在上空經久不散的徘徊,殘破的小藥鋪內,一床兩椅一桌一被褥,一個幹枯得如同骷髏的身體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可你細心點就會看到老頭子的眉宇間竟透露出從未有過的放鬆,也許對他來說死亡是另一種的解放吧。
“爺爺,爺爺我幫你討了一碗粥,快點趁熱把它喝了,這樣你就會好起來的,嗚嗚。。。”殘缺一角的破碗中,米粒就如同沙漠中的碧草一般寥寥無幾,藥農緩緩地睜開那深凹的眼皮,那瞬間我看到的竟是那種喜悅久別重逢的目光,發黃的臉頰抽動了幾下,那原本死氣沉沉的右臂緩緩地舉向天空,努力撐開的手掌似乎在抓著什麼。“靜,玉兒,你們終於回來了,我,我真的變好了,我不在是以前那個讓你們唾棄的丈夫和父親了,我,我真的好想你們·······好想跟····”那微微上揚的雙唇上方那似有似無的氣息忽然無情地關閉了····
藥農爺爺就這樣走了,他還沒等他的孫兒長大,賺大錢讓他享福就上了天堂,可他那臨死前的那份表情又讓我知道現在的他一定過得很幸福。隻是,隻是他留下的是破爛不堪,沾滿汙漬的小藥鋪,還有,還有孤零零的我。藥農爺爺的葬禮村民們七手八腳辦得很是隨便,甚至連口像樣的棺材都沒有,老頭子的棺材是用陪伴他老人家不知道多少年的床鋪釘接而成,而墓地的選擇更是在荒無人煙城外的小山包上,其實像藥農這樣身份低下的職業,死後能有個安身之所已經是無上的慶幸了,要不是藥農爺爺生前為人還算忠厚老實,被世人所遺棄屋中自身自滅,任其屍骨無存的可能性更大。我跪在老頭子的墓前,撫摸著額頭上紅腫的印痕,我沒有哭,隻是遠遠望向那一眼看不到邊的天空,我知道今後的路,我必須一個人走,所以我必須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