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解】
本篇是為宜黃縣開辦縣學寫的議論文。重點是闡述興辦學校教育的作用,它在於從
積極方麵影響社會風化並培養治理國家的人才。作者先寫古代教育的形式,內容及所達到的目的,然後針對所處時代,認為興辦學校教育是應該的。並用宜黃人辦學的積極現實駁斥那種認為“人情不樂於學”的觀點。又強調學校教育應以個人的正心修身為根本,“正心、修身,為國家、天下之大務”。這是千百年來儒家關於個人思想、道德、情操、才幹將對國家社會有積極影響的觀點。除去它封建的、落後的內容外,這一觀點今天還有參考價值。
本篇寫於古學久廢,當政者對辦學時辦時停之時,是研究宋代辦學校教育的重要資料。文章寫得脈絡清晰,重點突出。
【原文】
古之人,自家至於天子之國皆有學[1],自幼至於長,未嚐去於學之中。
學有《詩》[2]《書》[3]六藝[4]、弦歌[5]洗爵[6]、俯仰之容[7]、升降之節[8]、以習其心體、耳目、手足之舉措[9];又有祭祀、鄉射[10]、養老[11]之禮、以習其恭讓[12];進材[13]、論獄[14]、出兵授捷[15]之法,以習其從事。師友以解其惑[16],勸懲以勉[17]其進,戒其不率[18],其所為具如此。而其大要,則務使人人學其性,不獨防其邪僻放肆也。雖有剛柔緩急之異,皆可以進之中[19],而無過不及。使其識之明,氣[20]之充於其心,則用之於進退語默之際,而無不得其宜;臨之以禍福死生之故,無足動其意者。為天下之士,為所以養其身之備如此,則又使知天地事物之變,古今治亂之理,至於損益廢置,先後始終之要,無所不知。其在堂戶[21]之上,而四海九州之業、萬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22]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則隨所施為,無不可者。何則?其素所學問然也。
蓋凡人之起居、飲食、動作之小事,至於修身[23]為國家天下之大體[24],皆自學出,而無斯須[25]去於教也。其動於視聽四支者,必使其洽[26]於內;其謹[27]於初者,必使其要於終。馴之以自然[28],而待之以積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則刑罰措[29];其材之成,則三公百官得其士;其為法之永,則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則雖更衰世而不亂。為教之極[30]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從之,豈用力也哉?
及三代衰,聖人之製作[31]盡壞,千餘年之間,學有存者,亦非古法。人之體性之舉動,唯其所自肆[32],而臨[33]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講。士有聰明樸茂[34]之質,而無教養之漸[35],則其材之不成,固然。蓋以不學未成之材,而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36]之後,而治不教之民。嗚呼!仁政之所以不行,賊盜刑罰之所以積,其不以此也歟?
宋興幾百年[37]矣。慶曆三年,天子圖當世之務,而以學為先,於是天下之學乃得立。而方此之時,撫州之宜黃猶不能有學。士之學者皆相率而寓[38]於州,以群聚講習。其明年,天下之學複廢,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釋奠之事以著於令,則常[39]以廟祀孔氏,廟不複理。
皇祐元年,會令李君詳至,始議立學。而縣之士某某[40]與其徒皆自以謂得發憤於
此,莫不相勵而趨為之。故其材不賦而羨[41],匠不發而多。其成也,積屋之區若幹[42],而門序[43]正位,講藝之堂、棲士之舍皆足。積器之數若幹,而祀飲寢食之用皆具。其像,孔氏而下,從祭之士[44]皆備。其書,經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45]無外求者。其相基會作[46]之本末,總為日若幹而已,何其固且速也!
當四方學廢之初,有司之議,固以為學者人情之所不樂。及觀此學之作,在其廢學數年之後,唯其令之一唱[47],而四境之內響應而圖之,如恐不及。則夫言人之情不樂於學者,其果然也與?
宜黃[48]之學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為令,威行愛立[49],訟清事舉[50],其政又良也。夫及[51]良令之時,而順其慕學發憤之俗,作為宮室教肄[52]之所,以至圖書器用之須,莫不皆有,以養其良材之士。雖古之去今遠矣,然聖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與學而明之,禮樂節文之詳,固有所不得為者。若夫正心修身,為國家、天下之大務[53],則在其進之而已。使一人之行修,移之於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於鄉鄰族黨[54],則一縣之風俗成,人材出矣。
教化之行,道德之歸,非遠人也,可不勉與!縣之士來請曰:“願有記。”其記之。十二月某日也。
【注釋】
[1]家、國:奴隸社會中,諸侯統治的地方叫國,大夫統治的地方叫家。天子統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