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師父在怒笑中擊倒了他三次,但在第四次,第四次他就擊中了他的師父。他師父在憤怒痛疾中,失去高手對決時最重要的冷靜沉著,所以他連接著四次擊敗他的師父。
那一次“磨練”,把他“熬”了出來,他也不能再在那師門中呆下去,他收拾了包袱背負了劍,以江湖作為下一個“磨練”的場所。後來同門也紛紛投到險惡江湖來,但他的名氣早已驚起很多江湖人的注意,所以對讓他參與這場刺殺的行動沒有異議。
這時,轎輦已過屋下。
然而,暗號尚未響起。
他握匕首的手,已滲出了冷汗,另一隻手卻是抓了一包椒粉,那是摧毀敵人戰鬥意誌的武器。他竭力鎮定自己,便深長地吸了一口氣——
暗號再不來,那隊伍就要過去了。
錯過了這最好的時機,下一次是不是還有這種絕妙良機呢?
如果暗號始終不發,他是不是該不管一切,下手再說?——而“他們”,是不是也在想著這個問題?
就在這時,突聽轎裏一陣濁咳,“喀吐”一聲,似在吐痰,隻聽一人說了一句話:
“風涼露重,大人保重。
來了!
——這就是暗號
這暗號一起,匿伏在這街上的九個人,連他自己,不管是藏在張阿四竹籠店前兩隻大籮筐中的嚴虯,還是跨在陰溝裏仿佛與臭水已化成一體的風半瘋,還是染布鋪晾布棚裏的桂鐵拐,總共九人,立刻而且同時動手,誰也不可有片刻遲疑。
在三大刀手。數十名護衛麵前刺殺許顯純,是一件困難至極的事情,所以一定要攻其不備,配合精確,旨在一觸即發,一擊得手。
他卻稍微愣了一愣。
因為他聽到了那句暗號,是從他要對付的人:武知仁嘴中說出來的。
在這刹那間,他腦中迅快地浮現了幾件事:
——武知仁是許顯純新引入的得力助手,與許顯純狼狽為奸。
——武知仁親手剖殺自己同門汪文言,慘無人道,喪盡天良。
——武知仁是許顯純新近起用之護衛,成了許顯純身邊的第三把刀。
——武知仁怎麼能預先算準許顯純會在此時咳嗽,而及時說出了這句暗號!
這個意念,如雲吞殘月,在他腦海裏一明即滅,但這點事實卻有一個令他萌生了一個結論:
——武知仁怎會是要殺許顯純的人!?
他稍一遲疑,呼哨聲中,八個人影同時現形。
八個同他一般的黑衣人,有的自木桶碎裂中現身,有的自裹著茅草滾地而來,有的自茅屋鞭馬一擁而出,在數十匹健馬蹄嘯中挺搶衝至!
隻見白茫茫一陣粉雨,有人撒出了石灰!
石灰漫天裏,“唆唆”連聲不絕,有人發出了如蝗雨密集的暗器!
一切都在刹那間進行!
一切都照計劃進行!
他在屋瓦上,雖覺有些不妥,但又不想在這足以震動天下——東林黨人對閹宦作出第一次不光明的反擊裏——的行動中沒有參與。
他剛要掠出,但貼身的兩塊瓦片,夾住了他的衣襟。
無疑的是他與瓦簷貼伏得太緊,以致衣襟被夾進去了他猶一無所知。
他怔了一怔,“刷”地一刀,割下衣襟,再想躍下,場中卻已生了更驚人的變化。